事情,摇丫头最清楚主子爷的脾胃。她一向是最勤快不过的人,怎么今儿竟四处找不到人。老主子虽然病了,慈宁宫也没有慢待主子爷的道理。这程子天冷,您小时候最爱喝八宝擂茶,滋味最是香甜。如今老婆子勉强下厨做了,不知道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皇帝果然依言抿了一口,笑得清朗:“是极了。小时候从学里回来,就是奔着玛嬷的一口好茶呢。”
苏塔顿了顿,双手掖在膝上,仰头看向皇帝。当年那个小童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她牵着手领他来慈宁宫了。其实他的眉宇间很有几分像先帝,那样朗阔的眉眼,罗穆昆家的男人是生来的好样貌,小时候便可以初现端倪。
苏塔笑道:“玛嬷老了,手艺自然和当年不一样。主子爷不必蒙我,只是看在老主子的面子上,夸赞老婆子一句罢了。”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我陪着格格,从郑济特氏的宗女做到罗穆昆氏的新妇,算到如今,连头到尾也有五十余年了。”
“格格从未给郑济特氏图谋过什么,便是老大人的一等承恩公的爵位,也是国丈该领的。先帝与他额捏拧巴,许多话还没来得及敞开来说便去了,终其世祖一朝,郑济特氏的姑奶奶也远没有因为太后的缘故,在宫中居于高位。太后若是真不容人,淑妃也追不到孝宪皇后的衔。格格心里苦,只是没人能说,那些老话儿,能懂的人,也没得差不多了吧。”
她说这话说得极其缓慢,仿佛只是在很平静地诉说着一段往事,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可是其实并不是,无论是诉说者还是聆听者,都是这个故事自始至终的参与者,没有一个人可以冷眼旁观,哪怕恩怨情仇的热血早已凉透,哪怕无数宫闱秘事早已因为主角的逝去而化为尘土,但是见证者就宛如一块石头,一棵树木,他们默默地围观一切,你要是询问他们,他们便把从前的故事,一一细说与你听。
皇帝颇为唏嘘:“前朝机务巨万,朕也未在玛玛榻前长尽孝道。”
“郑济特氏这些年凋零,大都迁回海子老家,在京中的人不多,格格时常想家了,想找个家里人来说说话,竟也找不到。”
皇帝已然听出来她想说什么,其实不在京中,不委以重任,才能保住一族的平安。何况郑济特氏的基业毕竟在那里,虽然小辈儿身上暂时没有领到什么煊赫的衔,但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挣出来的功业才是最能让人信服的。老太太高瞻远瞩,知道一颗老树,只有逼它发了新芽,才能长久存续下去。他虽然明面上不说,暗地里也注意着那几位,只等着历练的时候到了,再拔擢上来就是。
郑济特氏是这样,其实舒宜里氏也是。只有对这个家族进行一次蹈洗,拭去它因为年岁而积攒起来的灰尘,才能够焕然一新。若是一味地尊奉着,不闻不问,才是真正要了一个世家望族的命。
皇帝便道:“海子风光甚好,最宜颐养。等玛玛病好了,朕着人安排塞外出巡,也能奉玛玛在老家多住几日,叙叙旧情。”
苏塔并不知道皇帝是不解其意,还是在绕着弯子打马虎眼,还是根本就不在意,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可是这是一件大事,在太皇太后尚未醒来的日子里,她必须为摇光找好一个庇护,或者说不是庇护,只是有人注意着她,所以没有人敢轻易动她。
宁嫔或多或少见过她几次,虽然目前没有什么动静,也并不意味着长久平安。她们都不年轻了,能荫蔽小辈一日,就护着她们一日吧。
苏塔道:“这事主子爷也是知道的。老主子心疼家里的姑奶奶,不忍心她远去宁古塔受委屈,这才把姑娘接进宫来,在自己身边带着,学一些规矩。也亏有摇姑娘陪着说说话,日子才像望得到边似的。便是这回病了,姑娘衣不解带在老主子跟前伺候,我们都看在眼里。老主子的亲妹妹,舒家老太太没了,姑娘尚且不知道。老主子把姑娘当作自己亲孙女来疼,如今病着,料理不到这么多。奴才们人微言轻,自知舒宜里氏犯了过,不过是看着老主子的面子,姑娘尚且能在宫里存全。如今奴才恳请主子爷,就算她是罪臣硕尚之后,也请看在老一辈的情分上,让姑娘有个安身之处,能在来日平平安安地回到海子去吧!”
苏塔说得声泪俱下,起身跪在栽绒地毯上请求皇帝,皇帝忙将她扶起坐好了,和声安慰道:“玛嬷不必担忧。玛玛的意思,朕都明白。既然能够容她入宫来,就必不会让她出事。”
苏塔不住地颔首,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却见皇帝斟酌着问:“听玛嬷的意思,是要送她回海子么?”
数萼初含
苏塔抽出帕子拭泪, 点一点头,“宫中不是能久待的地方。平白无故接了人入宫来,并未经过内务府, 已经算逾制了。只是因为是家里的姑奶奶,放心为人。老主子是想着,等这一阵子风头过了,便送姑娘回海子。一开始接进来,是因为京中实在没有可以托付的人,可是到了外家去,老主子便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皇帝极缓地点头, 自己在炕上坐定, 将手按在膝上。他今日奔波了半日,连衣裳也没来得及换,就赶到慈宁宫来。不知道为什么, 一进西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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