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上等着她回来。
祝缨道:“今天不当值?进来说。”将她带到书房。
一进书房,周娓见四下无人,就跪了下来:“大人,姓迟的要打探牢里的事儿!这回是认真的了!”
回家
周娓原本的“主家”祝缨是有印象的,能拿一包盐来当毒药试探放良出去的仆人是不是还“忠心听话”,也是个人才了。
祝缨道:“他想干什么?”
周娓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怔忡的样子。祝缨道:“那你就从头说。”
周娓想了一下,仰着脸说:“迟家很久没问我话了,直到窦大人到了大理寺之后没多久,有一天,我爹回来了。”
她说“我爹”的时候说得又快又急,仿佛不愿提及似的。周娓这个爹,在祝缨的印象里好像从来没给闺女带过什么好消息。祝缨很耐心地等周娓说下文。
周娓低声道:“迟家女婿犯了案子,落到了窦大人的手里,那男人现在关在了大理寺的大狱里。”
祝缨点点头,窦朋新官上任,内、外都得抓,对内是抓权,对外就是审案,二者相辅相成。内,苏匡是他的蠹虫,外,谁倒霉正好在这个时候撞他手里就是谁了。不过有人借着苏匡的案子想搞大一点,才有了后面的风波。
这个迟家的姑爷,不知道又是怎么一回事了。
祝缨问道:“他犯了什么案子?”
周娓早有准备,前因后果讲得还算清楚:“起初是个侵占民田的案子,哪知逼死了人命,那家人告了他,地方上追查了一回也想大事化小的,就拿了他们家的家奴判了个流刑。
案子到了大理寺,被窦大人察觉不对,将人拘了来,要细细查问。他们慌了,走路子也走不通,那时窦大人正在查苏匡的案子,大理寺人心惶惶,也没人敢接这件事儿给他们脱罪。
他们就叫我爹找我,开始是想打听案情,好随时应付。我说,大理寺的规矩,不许女卒乱走,女卒只能在女监里,出去必得两人以上。他们就叫我、叫我……”
周娓咬牙切齿:“叫我向男监里打听!还要串供!”
迟家女婿这回运气是太差了,连撞南墙,苦主不肯私了,地方上虽然没有过分追究,但也不是不追究,拿了家奴判了个流放。流放犯得过大理寺,撞到了要立威的窦朋,不肯拿个家奴敷衍。
迟家如今也没多大的势力了,在旧家奴看来迟家还是一座大山,实则已很难有面子向窦朋讨情了。所以周娓这个放良开始新生活的前仆人就倒了霉。
祝缨问道:“怎么串的?”
“详情没说,就叫我、叫我……”
周娓实在难以说出她的父母让她做的事,他们说:“跟那里的人说点好听的,央他们递个话儿,他们要是不答应,你就说许十贯钱,跟他们撒个娇儿。这事儿一定要办成了,郎君已然允了,以后给你添个嫁妆。哎,你要能嫁给大理寺里不拘哪个谁,府里还多给你些嫁妆。你兄弟也能跟着小郎君一道读书……”
祝缨看她脸上的表情也能猜个几分了,她不逼问周娓的父母说了什么,只问:“串什么?”
祝缨不问,周娓心里更难受了,不免想,祝大人是不是已经猜到了?这种猜测让她愈发尴尬且不安。
她有点恍惚地说:“一些证据,都推到下人身上,叫他死咬着,他什么都不知情。”
祝缨抬眼看到曹母有点不安地端着张托盘往书房里走来,没有让周娓起身。曹母进来,祝缨看她托盘上放着两盏茶,曹母给祝缨上了一盏茶,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祝缨一眼,再看剩下的那一盏茶:“大人,这个……”
祝缨摆了摆手,曹母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放心的笑来。
等她走后,祝缨才让周娓起来,将茶推给了她:“喝口茶,慢慢说。”
周娓接了茶先不喝,说:“要是人都像大人这样就好。我就知道,亲生爹娘对闺女也不是掏心掏肺的,他们想掏了我的心肝!又是叫我跟监里男人撒娇套话,又是要择个大理寺里机灵的人嫁了,不过是想叫我拿身子给他们趟条路罢了!自己个儿什么本事没有,歪门邪道一个顶八个!我要干了这一件事儿,一步错,步步错,以后再没有抽身做人的机会了。一辈子都是他们的牛马。”
说着说着,眼泪也掉了下来。
她低声说:“可是以后怎么办呢?”
祝缨道:“不要为无能的人落泪。”
周娓道:“大人,我知道,他们最是无能无用的人,有能耐的人,地方上也不敢管。管了,他们自能与窦大人说话,哪用得着我?就是无能,又想耍心眼儿。可是……他们是我……旧主人……”
说到这个她就恨得牙痒痒,真是如蛆附骨,撕扯不掉。她更怨父母,为什么对亲生的女儿也能这样不管不顾。
祝缨道:“你猜猜,一旦事发,你是个什么下场?”
周娓道:“不用猜,能再给他们家当奴婢都算是好下场了。大人,我……”她又有点羞愧,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很可靠乖顺的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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