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记得很清楚,老二也觉得他不陌生,两个儿子很快跟亲爹凑到了一起。
陈峦咳嗽一声,陈萌忙放下儿子,请父亲和祝缨到他的府里安歇,一起吃个饭。
祝缨道:“你们一家团聚,夫妻父子必有悄悄话,我就不打扰啦。我还带着粮队呢,不好擅离。”
他们一家先聚一聚,祝缨愿意在这里多等陈峦几天,然后再一同启程,跟陈峦同路,这位老前辈随口点拨一点就够她自己悟很久的了。陈峦出身不算特别的好,混到京城都数得上号的“名门”,大半是靠自己,确有可学之处。
陈萌不再与她客气,一家回府衙里,却又派人往驿馆里给祝缨送了许多吃的、用的,又命人询问粮车的情况,安排得也很周到。
……
祝缨在驿馆里住下,当晚又有人投了个帖子求见。当年祝缨路过此地办了两件案子,一件是田罴案,另一件是个绑架案,昔日那位丢了孩子的财主听说她路过,又特意带着妻儿、备下了厚礼过来拜见她。特意让儿子来给她磕头,谢一谢救命之恩。
所以在陈家一家共享天伦之乐的时候,祝缨这里同样很热闹。
祝缨看那个孩子又长大了一些,笑道:“他脸长开了一点儿了,跟那个时候不太像了。”从行李里拿出文房四宝回赠。这些东西她在京城的时候买了很多,准备带回福禄县自己使兼送人。
等到陈家一家过了两天,陈萌又郑重下帖子请祝缨过府赴宴。
祝缨到府里的时候,陈峦上首高坐,一左一右设的是陈萌和祝缨的位子,陈大娘子带着两个孩子在一边。
宾主问好,坐下。陈峦问道:“劳三郎多等这两天啦,我们父子有些日子没见了。”
祝缨道:“赶了这么久的路,晚辈也正好歇息休整,还要多谢相公一家给晚辈休整的机会。”
“什么相公、晚辈的?叫我一声伯父又如何?”陈峦笑着看她。
祝缨微愕,陈萌一拍桌子:“就是!三郎!”
祝缨也不含糊,当下起身对着陈峦一拜:“请伯父安。”
陈萌是最高兴的,本来这就该是他表妹夫的,他又让儿子们来叫个“叔父”,祝缨又跟陈大嫂子叫一声:“嫂嫂。”
算是正式确认了一下关系,陈峦高兴地说:“我老了,京城的许多人都老了,以后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你们要互相扶持啊!”
“是。”
他们这一席不说朝廷风云,只说家乡。说府城,说家乡的小吃,说家乡的歌谣。
这一晚,祝缨虽不喝酒,陈峦也很高兴。他喝了不少酒,亲自把祝缨送到了门外,说:“明天咱们接着赶路。”
祝缨笑道:“好,明天我来接伯父。”
陈峦含笑对她摇手:“你去,你去。”然后被陈萌扶进了内衙。在榻上坐下,他才长出了一口气:“以前为父管你管得少,致你蹉跎。”
陈萌道:“爹怎么说起这个来了?当年也是情势所迫。”
陈峦摆了摆手,道:“你,聪明是有的,但还不太够。这个你知道的吧?”
陈萌满脸通红:“是。”
“然而一步一步地踏实来,你也可做到九卿。”
陈萌心头微喜。
陈峦道:“九卿位高权重,要是聪明不太够还是容易出事儿,你呀,得有可靠的朋友。祝缨这个人我看了有几年了,聪明够了、狠劲儿也够,难得手不黑,心地也还宽厚。好在你心地也不坏,他微末时你待他也不算势利,你们要好好相处。”
“爹。”陈萌哽咽了。
陈峦摆摆手:“京城这潭浑水不是你能蹚的,政事堂要调你回去,我给拦了。你踏踏实实再干几任地方,知府做好了转刺史,干够了,人情世故都彻底明白了,再回京城。到那时,我要不在了你多与祝缨商议。郑熹领他进京,一共也没花多少心思,他回报郑熹的可不少,是个知恩图报且有能耐回报的人。我近来对他也算有些提携,你有难处他会帮你、比你平日那些朋友帮你更多,但你绝不可以有挟恩图报的意思。记着了吗?”
陈萌道:“我也不曾想过要他为我做些什么。爹,你……你别说那样的话,你要长命百岁的。”
陈峦摸了摸他的头,陈萌放声大哭。
顾同
与陈萌道别之后,陈峦回乡的路就剩半程了。
祝缨依旧像前半程一样随侍左右,陈峦与她之间的称呼也变成了“伯父”和“三郎”,陈萌的两个儿子张口也都是“三叔”或者“叔父”之类。
他们的家乡与祝缨南下的路不是全顺,到了差不多的地方陈峦一家就要拐弯回去了,而祝缨还得照着官道一路南下。如果祝缨只有自己几个人、两辆车,一路把陈峦送回去她都乐意,可惜不能。
这一天到了岔路口,陈峦道:“终是到了分别的时候啦,往前走,莫要回头。我对大郎也说,且不要回京,你也一样。”
祝缨道:“是,小侄一定谨记在心。”
陈峦语重心长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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