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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回到户部,却见户部的两个侍郎叶登、李援正被几个郎中之类围着说话。叶登家姓叶,乃是先帝时很信重的叶大将军家的近亲。李援虽与今上的老师李侍中不是同族,却是出自另一李氏大族。
一见她回来了,几人都起身:“尚书。”
祝缨见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些惶然,问道:“怎么了?”
叶登小心地问道:“您还没听说么?”
“什么?”
“王相公……殁了。”
“已经传开了么?”
“是。”
祝缨长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没有说任何话就回了自己的房里。在户部,她也有自己的房间,也是很宽阔的。她安静地在桌案后面,一动不动,祝文轻手轻脚地把桌上冷掉的茶换了。
祝缨坐了一会儿,拖过一份案卷,又扯过一张纸,慢慢地演算起来。已经秋天了,各地陆续秋收,刺史和今年的租赋已经在路上了。他们进京,不但是要“交功课”,另一项事务就是“领任务”。
国家财政做预算是“量出制入”,估计一下要花多少,再定接下来要收多少。在刺史进京之前,户部得先有个数。明年一定要花费的比如官员俸禄之类,再有应付突发事件的比如天灾人祸,再有一些有可能需要预备的比如皇帝其他的儿子是不是也要开府之类,以及朝廷希望能够有的一点盈余,然后根据各州县的情况,摊派下去。
此外,户部又与九寺还有些公务往来,譬如司农寺下面的太仓署。
算了两行,回头一看,突然觉得这些数字自己好像不认识了,疑心算错了。推倒了重算,好像是把个四乘以二算成了六。重算了一回,发现那个四也不见了。
祝缨果断地将笔放下,不算了。她起身,把书架上的书、卷等一件一件取下来,拿了块抹布,取了根簪子裹着划过架子上犄角旮旯缝儿,一点一点地清理干净。
祝文有点害怕地上前,道:“大人,我来!”
祝缨摆了摆手,重新投干净了抹布,再将架子擦干净,然后将书、卷、按次序一件一件摆好。
最后洗了手,再往桌案前坐下,慢慢地算了起来。这一回,好像顺了一些。
午饭的时间到了,祝文也不敢催她吃饭,祝缨若有所觉,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回家一趟,让家里准备奠仪。顺道过四夷馆,告诉赵苏一声,让他也准备。哦……还有郑家,也说一声。”
“是。”
会食的时候,叶登、李援都凑到祝缨这里一起吃,他们探听了一会儿消息,心里没底,大家坐一块儿好壮胆。
王云鹤死了,无论喜不喜欢他,都得承认这是一件大事,没了他,许多事情都会改变。
叶登感叹道:“王相公要是早两年休致,就是个完人了。”
李援也附和一声,又说:“不知道王相公身后会如何。郑相公又丁忧了。明天早朝……”
说着摇了摇头。
祝缨道:“户部要将自己的事做好。秋天了,容易上火,不要叫别人挑出曹刺儿来,咱们不当别人的出气筒。”
叶、李二人都说:“那是当然!”
叶登又说:“反正户部就是这个样子!想拿咱们做筏子杀鸡儆猴,也得看他配不配。”
李援道:“不过,您二位说的是谁啊?”
祝缨道:“不管是谁。”
叶、李二人对祝缨早有了解,能干是其一,还肯为下面的人扛事,他们二人也还算满意。“肯扛事”极大抵消了二人对于顶头上司从丞相换成个“普通尚书”的不乐。
祝缨道:“对了,咱们户部自己的账上还有多少?理一理,上回说的宿舍……”
来了来了!祝缨的三板斧,清查、发钱、带着升官。
叶、李二人安下心来,与祝缨边吃边聊。吃饭的时候聊轻松的,怎么给户部的小金库里存钱。也不知是哪位前辈聪明睿智,为户部攒下了偌大的家业,比祝缨之前接手的地方都好。
叶登笑道:“咱们除了与各地算租赋钱粮,还会收各地土产哩。”
“互通有无。”祝缨说。
她是何等灵敏的一个人?当年,冼敬与她谈过梧州的麦种,窦朋又她谈砂糖,此外又有盐、茶、铁之类,还有各地的特色贡品。这些东西九寺、内侍局之类也能管一部分,户部却都能明正言顺地插手。
既知各地物产,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不知哪位前辈的遗泽,户部除了放贷、收租之外,还掌握着几样交易,都是做老了的几家商人去代办的。譬如某地产丝、质量极佳,就由这些人往那里去收丝再往他处贩卖。这样的信息,是许多商人完全无法掌握的。
叶登笑道:“正是。”
祝缨道:“先清查一下,以往有没有旧贷,利息是不是太高。不能杀鸡取卵。”
李援稍有些为难,道:“那……就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祝缨道:“理顺了,接下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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