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嘴八舌“大人”之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了一个叫“阿弟”的女声。
赵苏对母亲道:“阿妈,姥是女人,叫阿弟不合适。”
赵娘子不假思索地改了口:“阿妹!”
依旧那么的惹人注目。
李彦庆看着院子里的人,他们站得乱七八糟却都穿得很正式,一多半穿着官服,青青绿绿的,在冬天里显得好不生机勃勃。其中也杂着一点红衣,比如眼前这个冲上来叫“阿妹”的就被一个红衣男人拉着,好叫她别冲得太猛。
赵娘子的哥哥是正经八百跟祝缨结为兄“弟”的,如今“弟”变成了“娣”,账还是那个账。祝缨笑道:“我回来就遇着事儿,又不能离开梧州,不然该我先去看阿姐的。”
赵娘子细细再打量祝缨,终于从母女俩牵着的手上看出来一点“女儿”的影子。她倒爽快,笑道:“见着就成了,谁看谁还不一样?”
祝缨这才抽出手来,对着众乡绅团团一抱拳道:“有劳诸位父老来看我。”
士绅们一阵嘈杂:“应该的。”
赵苏上前道:“大人,父老们听闻天使在此,久不回还,要在梧州过年,特地来拜年。”
顾翁——如今被称为顾翁的是顾同的父亲了——上前道:“安抚使早年曾到咱们福禄县,大人或许忘了,咱们却是不能忘记的。”
冷云心头一暖,有些感动:“你们还记得吗?哎哟!我确实曾做过刺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彦庆当然知道他当过刺史,不然也不会派他过来了,但是李彦庆有一种疑惑:刚才也看到祝缨怎么待治下百姓了,冷云是万万不可能这么做的。两相对比,说本地士绅是为了给冷云拜年而不是冲祝缨来的,狗都不信!
冷云信了。
他很高兴,不幸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记得了,又询问其他士绅的名字,与他们聊天。福禄县的士绅官话好一些,冷云终于找着能说话的人了!
祝缨道:“进去聊吧。”
到了堂上,满屋的嘈杂寒暄。
冷云不记得当年的小乡绅,却知道:“哦!你是顾同的父亲?”“噢?赵振的父亲?”然后又认识了许多其他人的父亲,听他们说着他们的儿子。很快,他就记不住这许多人名了。
张仙姑听赵娘子说祁娘子也带着孩子过来了,高兴地说:“那咱们看看她们娘儿几个去。”赵娘子又说:“正商议着,我们老的在老家,给她们送到山里来,夫妻分开不好……”
叽叽喳喳地走了。
士绅们也换了一轮,譬如顾翁。祝缨问顾翁:“令尊可好?”顾翁道:“在家静养,也想上山拜望大人,可惜不能成行,在家里懊悔得很。”
“人好,比什么都好。”
顾翁又说顾同:“小兔崽子,这些年也没回来两次,曾又自己留在京城,不得回来!”
祝缨道:“他是朝廷命官,怎么能够擅离职守?”
顾翁摇头道:“读书读傻了。”
说话的时候,眼睛却看向了赵苏。然后低声解释,顾同派人从京城送来了年礼,不但有给家里的,另封了一份给祝缨这个老师的。让家里给带到山里。
顾翁收到儿子的家书,顾同内心十分煎熬,话也写得颠三倒四,上一句写祝缨是女子,三十年仕宦经营、无数人利益纠葛毁于一旦,下一句又转回来写“没有她,我等也没有登天之阶,于我等实是有恩”。这些,顾翁就不对祝缨讲了。
前面聊着,赵娘子与张仙姑的嘴也没闲着。
赵娘子道:“可别当他们待阿妹全都是好心!这几个月,他们又慌又忙呢!”
张仙姑忙问:“怎么个意思?”
赵娘子道:“要说,阿妹才出事的时候,是真的都着急,知道阿妹回来,也是真的盼着。感激也是真感激。一个一个,热乎乎的心把阿妹迎回来、送进山,还要怕知府会害阿妹。
等阿妹进了山,一个一个,又开始琢磨他们自家啦!说的都是,要怎么样对待阿妹、对待山里。京城的人来一次,他们就惊一次。”
张仙姑吃了一惊,道:“我们怎么了?我家孩子可从来没对不起过他们,回来以后也没害过他们。”
赵娘子嘲笑道:“可他们家还有孩子在外乡呢!一个一个,蹿来蹿去,都怕自家孩子受阿妹的害。好好的官儿做着,突然不叫做了,再要问罪,怎么办?这官儿是阿妹叫他们做,他们才能做的。做的时候高兴,这时又想起来源头,只想要好、不想要坏?舍不得不做这个官呢!不要脸!诶,对了,他们还提过盐的事儿呢。”
张仙姑心里有点难过,仍然说:“不会都这样的。”
赵娘子道:“嗯,那是,也有说有今天都是靠阿妹的,不能恩将仇报。这不,争一争,又要跟在外做官的儿子问话,又派人去,又有会馆捎信的,就为商议个同进同退。一来一回几个月下去。没等他们明白,阿妹又做回大官了!这下好了,不用商议了,一个一个忘了慌张样子,都说该接着听阿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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