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能够买到的粮食减了三分之二,赵苏略带忧愁地望一眼西面。计划这场仗要打三年的,现在才一整年,接下来的两年是一年比一年艰难了,如果能够提前结束战事,就好了。
祝缨手下,别的本事没考验过,治理地方、丰衣足食的本领放眼整个天下都能提出来排在前面。
但愿可以早日获胜啊!
……——
赵苏感慨的时候,祝缨正在询问铁矿的事。
西卡、吉玛境内有碳、有生金、有铁,又有零星不少好物,但是都是在大大小小的头人手里。祝青君等人“收复”了一些,又是同样的无暇分神管理。祝缨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地方早日恢复生产。
采矿比盐场灶户还要更苦一些,灶户好歹能见着点儿阳光,深山矿洞暗无天日。一些深坑还是靠人往上背矿石,一不小心矿沿塌了,就是个活埋。埋了没死爬出来了,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干这个活儿大部分是奴隶,少量是贫民。
黑矮的非阳格喜又被叫到了祝缨的面前,诉说着矿里的情况。祝青君与他分开的时候特别说了:“姥是很好的人。”这话也就随便听听,不过祝青君杀了欺负他们的头人和监工,又给大家多分了口粮,非阳格喜回头看看周围的伙伴,咬咬牙,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到了营前。
只要踏进大营的人,就能感受到氛围的不同。这里有许多执刀枪的女人,这里最地位最低的人也能有一件完整的衣服,他们的脸都干干净净,有鞋穿,他们的身上只有刀剑之类的伤,没有鞭挞的痕迹。他们看起来都不枯瘦,他们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非阳格喜的心情也舒缓了一点,他仍记着自己要做的事——为自己、为伙伴求一条活路。非阳格喜的头人倒不随便杀矿工,因为矿工本身就已经很容易折损了,还得留着干活呢!但是监工和头人却让他们每天干太长的时间,每天能让大家多睡一会儿,哪怕一小会儿也是好的。能让多喝两碗水,如果喝水是在地面上,喝水的功夫能够多直一会儿腰,就更好了。
头人们将祝青君等人形容成凶神恶煞,祝缨更是一众恶鬼之首。第一次见面,祝缨会说吉玛话,这让非阳格喜感觉更好一些。
祝缨问了他的名字,问了他矿上的一些情况,发现这个奴隶虽然不识字、只会说吉玛话,但人却很聪明。他没有学过算数,但是识数,他不是头人指定的监工,却熟知矿上的一切情况,能够叫出矿工们的名字、说出他们家里的情况。
祝缨需要这样的一个人,于是有了第二次的见面。
非阳格喜这几天吃得比之前几十年吃得都好,说话声音也宏亮了几分:“咱光有铁也不够,还要有碳。”
这个祝缨当然知道,但她不打断,只是频频点头,示意非阳格喜继续说下去,间或问一句:“以前碳从哪里来呢?”
引得非阳格喜继续说下去。
等到非阳格喜说完,她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这个矿,她上次踩点的时候没来过,不过有听说,印证一下,差别不大。又询问了冶炼的事情,非阳格喜也一一回答了。
祝缨想了一下,说:“我派人过去,与你一同管这个矿,怎么样?”
非阳格喜开始没听明白,怔了一下才不太敢相信地看向祝缨:“我、我,我吗?”
祝缨点点头:“就你了。你不识字,不过也不妨事,我让会写的人跟着你去。唔,不能把人都累死了,是得叫人喘口气……”
她的脑子里很快划拉出了新方案。且不论要新设的州县,就是这些矿藏,也都是需要可靠的人打点的。现在哪有这么多的人可用?当然也有一种解决的方法,就是“外包”,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法子,朝廷有时候也会用。就是把某一项事分包给某人,此人只要交足了朝廷需要的,其他的都随便他去发财。
但是盐、铁之类,必得自己手里握着才能安心。
祝缨当下决定:“谁说原来做奴隶的就不能管矿上的事呢?谁说不识字的就笨呢?你一边管事儿,一边学。”
如此一来,她就能省下大量的人手,只要掐住关键的位置就行。还能让新附之地的人,能够尽快地产生归属之感。凡征服一地,最担心的不是攻占,而是占领之后的反叛。
祝缨温和地对非阳格喜道:“你的名字我要记下来,给你一份腰牌、印信,以后你有什么事儿要同我讲,就拿这个证明你的身份。”
非阳格喜这名字是真不错,果真有喜事,他喜出望外,跪下来道:“我一定为您办好事!”
祝缨为他取了个新名,谐音为杨,叫杨喜。她看杨喜这个人,经历数十年的搓磨,脑子依然够用,不识字却能事情说得清楚明白,便认为此人次来大小会有些成就,多少会有点名气。
如果自己现在不给他取个名儿,过一阵儿万一遇到了朝廷心情不好,一翻译让他姓“吠”也说不定。微言大义,关系好的时候即使音译也用美意之字,关系不好了,直接怎么恶心怎么叫。
杨喜并不知道她这样讲的意思,但是改名字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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