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他才说:“好。”
他回到了刑堂,看着窗外的漫天大雪。
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亲情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茧,姜狸用十几年的时间编织了一只柔软的,让她有安全感的小茧。他想要挣扎出去亲情的茧之时,却忘记了她那么害怕孤单。
他为什么要非要剥开这茧飞出去呢?
其实姜狸说得没错,玉浮生就是个心眼很多的坏人。他最喜欢在她面前装可怜,他不择手段,步步为营,手段又很强硬。但是呢,玉浮生唯一的软肋就是自己的师尊,大概唯一有良心的时候就是对待姜狸的时候了。
就这样吧。
哪怕心有不甘,也不要去伤她的心了。
……
自从惹姜狸伤心那天开始,徒弟就在望仙山备受嫌弃。他在房间里待着,姜狸就说他在屋里盘算着坏事;他在院子里坐着,姜狸就说他太占地方;就算是坐在树上呢,姜狸也要说他的呼吸声打扰了她看书。
就连小蝴蝶都不搭理他了。
姜狸和小蝴蝶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大概是在说他的坏话。
如此悲惨的待遇,其实也很好解决,装可怜卖个惨就好了,比方说拿受鞭刑的事情告诉她。
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低着头说:“对不起,师尊我错了。”
那姜狸是怎么发现他受伤了的呢?
姜狸注意到徒弟最近经常很晚才回望仙山,回来的时候面色都很苍白。
徒弟身上的熏香味越来越重。
香到路过的时候,姜狸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徒弟下意识道歉:“熏到师尊了,对不起。”
然后失魂落魄地离姜狸远了一点,就像个备受排挤的小可怜,远远地看着姜狸。又不是很敢上前的样子,仿佛是怕姜狸骂他。
姜狸:“……”
那天被她训了,伤心了之后,徒弟就是这个样子了。
但是姜狸实在是不放心徒弟,去敲徒弟的门,“浮生,你的伤还没有好么?”
徒弟说:“师尊,我没事,你先不要进来。”
他做了伤她心的事。
他不敢再使手段了。
因为他很害怕再有下一次,姜狸就开始讨厌他了。
……
但是姜狸怎么可能不管自己的徒弟呢?
她实在是不放心,偷偷跟着徒弟进了刑堂。等到徒弟消失后,姜狸直接抓了个刑堂的小弟子逼问,问完了,她才知道了徒弟日日受鞭刑的事。姜狸朝着地牢的深处走去,终于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徒弟。
姜狸的心里就一下子酸涩得要命。
徒弟垂着头,闭着眼,面色白得和纸一样靠在角落里。很像是小时候躲在那个破旧的小院子里一样。
他睁开眼睛看见是她,下意识地要躲进黑暗里,但是姜狸已经快步上前,蹲在了他的面前。
“到底是怎么回事?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不肯说。
姜狸伸出手去扶他,他又要拒绝。
姜狸生气地说:“玉浮生,你还听不听师尊的话了?”
他愣住了,低声乖乖说“好”。
她伸出手要扶起他,这一扶,手上就沾满了他的血。
姜狸深呼吸了一口气,气得有点发抖。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想要叫师尊,又有点不敢惹她。
就这样,姜狸把他扶到了刑堂后面的内室。
姜狸要把他的外套掀开,他下意识地握住了姜狸的手,姜狸拍开他的手,他才无奈地松开。
她看着他身上交错的伤痕,翻出灵药的时候都在手抖。
玉浮生以为,她会觉得他在装可怜,于是连吭都不吭一声,可是当他抬起头,却撞见了她的眼神。
姜狸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不管遇见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师尊的么?我难道还会不管你么?”
他在她的这种目光当中渐渐地愣住了。
姜狸起身要走,他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衣摆。
她说:“我去找大师姐求情。”
他这才松开手,朝着她笑了一下。
姜狸走到了门口,转头看见了徒弟还在看着她。眼神就像是小时候,很怕被她丢掉的时候一样。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浮生,师尊没有不要你。”
……
姜狸转头就去找了大师姐。
大师姐没有隐瞒她,很平静道:“他把你的罚也一起领了,怎么,你还想挨打不成?”
姜狸愣住了:“是因为他不肯去御剑门的事?”
大师姐:“国有国法,宗有宗规。他对你不敬,本就是大逆不道。”
——她已经网开一面,让他分好几日打完了。
姜狸踌躇:“那现在也罚够了,接下来的就算了吧。”
大师姐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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