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钮扣在另一头坐好,沉静空气忽然被雷义的试探性的问询声打破,视线交汇的瞬间,父子二人神色里都是极不自然的陌生与尴尬。但此刻,他已经不再对他有所敬畏,这个年过古稀的男人,已不再是他心目中高大伟岸又不可接近的模样。“不劳驾雷主席,有什么要讲的请尽快。”“半个钟以后我还有事。”雷耀扬语气不冷不热,借口也说得敷衍,他交迭起双腿看向别处,神色也变得愈发漫不经心。听到儿子对自己的「尊称」,看到那副急不可耐想要离去的态度,雷义只觉胸中艰涩蔓延,却又难以抒怀。不可否认,今天这样的局面都是他一手造就,他怨不得也恨不得。起初强要宋曼宁有孕,不过是为了留住她在身边无法逃离的另一个卑鄙手段,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当时对于雷耀扬的降世他虽欣喜过一阵,但终究是没有太过在意和上心的。除了因为利氏那层关系把长子雷昱明严格按照接班人培养以外,次子的存在就显得无关紧要得多,他认为只要将孩子严格教养荣华富贵中,今后对他听之任之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此刻见到敢于反抗他的雷耀扬,不由得想起他同样倔强的母亲,令尘封往事一幕幕又在眼前回现。当年因为亲眼目睹齐晟的死,宋曼宁神志几乎疯癫失常,她面对毫不知情的儿子口无遮拦,只差一点就要说出雷义让程泰了结死对头的种种恶行。他自认过往一切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即便是一具对他恨之入骨的行尸走肉…为了宋曼宁,雷义宁肯牺牲雷耀扬作出选择。只是事到如今,那个铁了心要了断自己性命的女人,已经不值得他再付出更多有限的时间精力,只是他更没料到,眼前这个叛逆离家在外漂泊的儿子,会令他这些年愈发挂怀愈发歉疚。空气像是结了一层冰,老人望着雷耀扬冷若寒霜的脸静默了一分多钟。而后只听到他微微叹息,往日那副威严被极力收敛,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鼓足很大勇气,语调也比起十多年前有温度许多:“昱阳。”“回家吧。”听到这几个字,雷耀扬心脏倏地抽痛了几秒,他将交迭的长腿放下,峻挺身姿微微向前倾,脸上却是淡漠一笑:“雷主席,我自己有家,我也早就不叫雷昱阳。”“如果你只是叫我来说这些,我真的没兴趣。”他说得事不关己,但上扬的唇角暗暗噙着一股怒,浸y血腥江湖多年的残暴狠戾,与他周身斯文得体相交融合成某种令人难以接近的疏离。雷义虽已猜到会得到他言辞犀利的回驳,但亲耳听到这些话还是令他火冒三丈,写满岁月痕迹的眼睑抽搐了几下,身子向后又靠近了几寸,拿出一如既往的长辈姿态:“在外面打打杀杀走粉走私就你的兴趣?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惹出麻烦东躲西藏就是你生存的意义?”“现在就算东英势力再大又如何,马上到九七,「上面」清除三合会是早晚的事,你又能捞到几时?”“听我讲,现在退出社团,不论什么,所有一切我都会帮你安排妥当……”沙发对面的老人试图软硬兼施,严肃神情里夹杂着雷耀扬从未见过的担忧,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打动他早已坚定无比的决心。等雷义说罢,男人眉心微拧,轻轻转动左手无名指戒指,面色亦变得更加冷漠:“我不是来听你说教的。”“我做什么与你无关,我对你描绘的宏伟蓝图也没有任何兴趣。”“我的人生应该如何规划我心里有数,不需要劳驾你特地来指点江山。今晚我之所以会来,不过是为了来亲口告诉你,别再旁敲侧击借别人的嘴要我回那个所谓的「家」。”“雷主席,你是商界巨贾,我是古惑烂仔,大家身份有别,以后没必要再见面,这实在有损你形象。”说罢,雷耀扬站起身扣好西装钮扣,迈开腿转身欲走,并不管沙发对面男人的神情如何扭曲愤怒。“雷昱阳!!!”雷义大声叫出他的名,撑起一旁绅士手杖,颤颤巍巍地从沙发座上站起,试图阻儿子即将远离自己的脚步:“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在怪我,但是可不可以最后一次听我的话?”“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我都会为你打点抹平,反正全港都知你常年在国外…这时回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当是我想要弥补你,昱阳,我给你时间,只要你肯,你随时都能回家…你妈妈已经被我送去了墨尔本…如果你不想见到她,我就不会让你见到…我做这一切,真的是在替你着想……”看到儿子决绝的态度,老人明显慌了神,似乎此刻他才领悟到…所谓亲情并不能像生意那般尔虞我诈的经营,他才惊觉自己并不懂得父与子之间应该如何相处,才发现世上有些事、有些人…并不是能够完全受他制约掌控的。听到这番言论,高大男人转脸凝视比他矮了几公分的父亲,如弓般紧抿的唇线扯动,再也关不拢积压数年的委屈与愤焰,一股脑向对方倾泻心中所怨:“我的事不需要你替我cao心,你要把那女人送到哪里也与我无关,她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觉得难过。”“我听过你的话,但是最后我得到什么?说什么弥补,还要美其名曰是为我好?大哥同我不过都是你手里的棋子罢了,要怪就怪你太自大走错一步,因为我绝对不会傻到任你摆布。”“其实你大可以直白点,我知道你正着手让大哥竞选下一届市政局议员,只不过需要这时我回来接替他的位置而已。”“从头到尾,你心里只有大哥,从小到大,你又几时正真在意过我?”“雷主席,你这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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