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很规律,叩叩叩,停顿一下,又三声。没有人应门,敲门的人不放弃,似乎笃定房子里一定有人。几分钟后门开了,是个面黄肌瘦的少年,一头栗金色的发脏乱,一件看不清楚颜色的t恤空空的挂在身上,外加牛仔破裤,一眼就看得出来是混血儿的他,身板比门板还要薄。“现在才来开门,怎么了,眼睛那么红,阿姨又不舒服了吗?”女孩的个头明显比男孩高上一截,红扑扑的脸蛋,水灵灵的眼睛,像颗小桃子。“一个晚上都在发烧。”男孩的声音很哑,却说得一口标准国语,很久没喝水也没吃东西的喉咙一说话就痛。他想尽办法,用冷毛巾擦了又擦,还是不行,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别一直守着了,这样也不是办法,我给你送饭来,你吃饱饭,不如也去睡一下,也许等你醒来阿姨的烧就会退了。”安慰人不是她的强项,只能尽量挑着好听的字句说。看着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房子一眼,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生病除了找医生,别无他法,但是,这家人连吃饭都成问题了,看医生,哪来多余的钱?“是吗?”变声期的公鸭嗓子流露几许渴望。他好像很久没睡了,就算阖眼也是断断续续,随便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无端的吓醒,他得随时注意母亲的病况,不能有一点点闪失。渴睡已经不是一两天,能支撑到现在其实靠的是他仅剩的意志力,要是失去这股力量,他应该随时会倒下。“可以的,睡一下不会怎样,你要是比阿姨先出事,那不是更糟糕?”他的眼眶是黑的,绿色的眼珠黯淡到像失去光泽的珠子,眼白布满红丝,摇摇晃晃的身躯,想必随便一根手指就能叫他躺平了。“不行,我妈需要人照顾,我不能睡。”他闭了闭眼,拒绝了。“那吃点东西好了,你多久没吃饭了?”女孩很不忍,她也有难处,没办法天天给他送吃的来。“忘了,我也不饿。”饿了,就喝水,幸好家里的自来水还没有被切断。喝水充饥的感觉,没有亲身体会的人是不了解的,肚子越喝越沉,胃却越喝越饿,饿到后来饥火就像一把刀,时时刻刻的锯着他的肠胃。“咕噜”才否认饿,无法粉饰太平的肚皮却很适时的发出抗议声,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你跟我客气什么,我又不收你的钱。”她没笑他,也不会。其实两个人的家境没差到哪去,皮琪拉的小叔叔胜在年轻力壮,夫妻俩盘了间小店卖热食,自食其力,萨克的妈妈却是个风吹就倒的药罐子,大病小病轮流上身,一天比一天破败。皮琪拉自从认识萨克开始,就少见过这个阿姨下床,里里外外,吃喝拉撒,都要靠这儿子张罗。那种吃力,皮琪拉看在眼里。她把一只海碗从小巧的外卖箱子里拿出来,麻酱面料芳香扑鼻,里面还有两只肥肥的大明虾跟一大块酱烧肉。萨克闻到面香,干涩的嘴冒出了津液,他死命地往喉咙吞咽,饿火猛烈的烧了起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碗。“吃完碗就放着,我明天会过来收。”“哦。”他的心神已经整个被食物摄住。“对了,明后天有空你还是去一下学校比较好,班导说你缺课缺得太严重,要找家长去讲话了。”他大口大口的吃面,没空回话。他们是同学,同住一个小区,两家就隔着一条巷子,老师知道他们住得近,交代的作业、催缴班费,甚至连督促他上学这种事情都交代她。皮琪拉不知道为什么一来二去的,萨克就变成她的管辖区域了。她又不是警局里的管区,而且她真的觉得班导太狡猾了。“喂,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嗯”他模糊的应了。也难怪他对学校的事情漠不关心,萨克是国一的时候转到班上来的,转学生本来就属于孤鸟一派,高挺的鼻子和深刻的混血五官,尤其是一双眼睛,绿海一样的颜色,浓密的睫毛比全班女生还要漂亮,也许是知道自己的长相跟别人不同,他完全不在意同学的排斥,也无意打进班级的交际圈。他对谁都没好脸色,男女一视同仁。坏就坏在他那宛如神人的外貌,就算他从来不多看女生一眼,皮琪拉敢说,全班的女生九成九都暗恋过他。但是,若谁敢厚脸皮的来找他讲话、递纸条,一定会被他的毒牙咬得抱头痛哭。在校园里,他自卑于身上又破又脏的制服,长又乱的头发,训导主任一看到他就皱眉头,他一看到训导主任就抓狂,训导主任追着他在校园跑的景象几乎三天两头就会上映,随之而来的大过小饼也就成了家常便饭,每个学期他的cao行成绩都在退学边缘。每到那时候,令皮琪拉印象很深的,就会看见经年累月抱病在床的阿姨,用飘的飘进校长室替萨克求情。再下个学期,他依旧孤僻不合群,一个学期继续大半时间逃课不见人影,他的恶名传遍学校小区,父母亲总是叮咛自家的小孩要远离这个人,免得被他带坏。这样的他为什么肯搭理她,别问皮琪拉为什么,她也用力想过,直接去问萨克本人?她没那胆子,她最后只能说人生就是这样,很多事情缘分使然,无法解释。现在要毕业了,他家里又一团糟,她心里有数,他连学校也不会去了。
她默默地走开,回程路上却开始发愁,萨克明天也不可能上学,她得找个什么说法应付班导那白发魔女?至于毕业旅行她没提,萨克家目前这种情况她家呢,恐怕也不会有这笔预算。什么青春无忧少年,烦恼多如牛毛啊。二十几年的旧小区,皮家面就位在十字路口的三角窗,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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