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觉得没有什么比人更可怕。”计程车上,在乘客的要求下,司机开足了空调。“韩笑急死了,一直找你不到,又听说你被泼了水。”元皓牗不知从哪又顺来一罐热饮递给银霁:“我把辰辰托付给她,她才勉强没有跟我一起下来。”银霁愧疚道:“打扰你们的兴致了……”“说什么呢你!金惠媛看乐子看得正开心,她还以为我是想跟你一起溜号,才故意撒这种谎的。”元皓牗轻笑一声,“歪打正着。”“她……她对她堂哥被消防员抬进医院的遭遇有什么看法?”“不理解并嘲笑、很高兴再也没人打扰她打牌了。”“这都能闭环?”“对不起,是我低估你了,哪有什么漏洞,根本就是滴水不漏。”“运气好罢了。”银霁还想说什么,元皓牗捏捏她的手,看一眼司机,拿出了手机。微信上,银霁首先收到一张截图,是金惠媛和元皓牗的聊天记录。“你们谈个恋爱和地下党有啥差别,也太难了!”她在用文字咆哮。五分钟前,元皓牗是这么吐槽的:“其实你不知道,没谈的时候也和地下党差不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公开啊,连韩笑都要瞒着?她知道了真相会哭出声吧!”“我们几个人的家长都互相认识,要是有人说漏了嘴,他们在家里大吵大闹,很耽误学习的。”金惠媛用表情包翻白眼:“出发点是不想被家长耽误学习可还行?你们也就骗骗自己吧。”元皓牗回敬摊手eoji:“那你是不知道银霁是什么家庭。”“什么家庭啊?”聊天记录在这里结束了。元皓牗也发来了新消息:“她问你下回还能不能一起出来玩。”银霁有些可惜,就算金端成醒来后把她的样子忘了个一干二净,闹到这步田地,她不可能再心无芥蒂地和金惠媛玩在一起了。会把人情债纳入考量,说明她这个案例算是社会化成功了?和“驯化”不一样,“社会化”是个中性词,至少字面看起来是。这是从元皓牗的反应判断出来的。刚来时,他脚步急促,可听了银霁的口供,直到现在,对她半句责备都没有。这个结果让他很满意吗?如果他满意了,银霁自己呢?元皓牗本人情绪稳定,只有表情包在哭唧唧:“下次别再把我支开了,还有,不要一看到我出场就觉得我要逮捕你……还推我一把!爸爸真的好伤心啊。”那么从本质上改变了人设的是元皓牗吗?银霁完全搞不明白。她只是回忆着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把你支走,我们就成共犯了。”“我们已经是共犯了。”又一次,元皓牗预判了对视的时机。打几个字可累死他了,他又凑个脑袋过来聊天:“你给我改了什么备注?”前几天,他发现银霁给所有人都备注大名,y排在最后几行,于是嚷着要她改备注,并否决了“aaa果冻橙元皓牗”的提议,要求银霁重新想个文艺点的。“airhead是什么?”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a开头,客户通过了提案,献宝似地,他也展示了自己给乙方的备注。“dybug?”银霁哭笑不得,想起小时候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你说,七星瓢虫是益虫到底是谁规定的?”“多数派规定的呗。”元皓牗理所当然地说,“大众不相信真理,只相信多数派滤镜,多数派说北方方言是普通话,我们这群南方小孩就要捏着鼻子学前后鼻音;多数派喜欢直筒身材,我们这群奇形怪状的人就要削足适直筒衣服;多数派说金价应该比银价高,土豪的审美就是大金链子。”“不止是多数派滤镜吧,还有产量的问题……”“我们讨论的是文艺话题吧!你管产量干嘛?”“不是真理吗……?”“文艺的真理不配称为真理吗?”银霁不懂文艺,她选择闭嘴。元皓牗越说越得意:“看吧,我们俩刚好可以组成一块拼图,因为我生来就是你的同伙。”“谁是凹的那个?”银霁的意思是,谁的思想被对方入侵比较多?可是元皓牗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她这么问。“你还记得咱俩是bg吧?!”“什——你还记得你是在谈论文艺的真理吧?!”场面一下子非常黄暴,受了这个刺激,银霁感到一阵迟来的遗憾——要是没闹这出,刚才他们明明可以在那个灯光昏暗的厕所里互嘬,达成一个有始有终的大圆环……可完美的犯罪都只存在于理论中,完美的仪式感当然是有残缺的。顾及着司机,银霁拼命拉回日常:“我——现在还不能回家,我得去你家烘干,不然没法跟我妈交代。”元皓牗也稍显夸张地点点头:“我们家有烘干机,很快就能弄好。不然这样,时间还够,我们两个去哪逛逛吧?明昶在家很安全,辰辰一会让金惠媛的妈妈直接送回来,韩笑他们搭便车。”“不行,我不放心。”“不放心谁啊?”想到黎万树的抱怨,元皓牗说,“没事,不用考虑孩子。”“我不放心,那个,凸。”湿漉漉的大衣被小心地合拢了。语境变成了这样,真的没法说正经的。趁此机会,银霁状似随意地提到一件重要的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刚才那里灯光很暗,除了……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我好像看到了楼医生。”银霁是个自私的人,从来不会做出不利于自己的决定,无论她选择走向何处,终点一定是扇通向自由的大门,而不是通往深渊的滑梯。在那一瞬间,楼冠京张开双臂拦在水箱边,神色中满是担忧。看到银霁终于下定决心举起消防锤时,她高兴地说:“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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