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失踪了。
这天早晨本来应该上朝的。换做平常这种日子,左星会比左云起的早,观察他一会然后把他亲醒。但左云今天早上却睡到了自然醒,还不小心睡过头了,直到候在华容殿外面等待为他洗漱更衣的太监侍女焦急地出声问询,他才幽幽睁开眼睛。
他看到一个没见过的小孩躺在身边,用一种试探警惕的眼神看着他,长得见鬼的像左星。
左云的手下意识地放在了枕头下面的刀把上。
那小孩问:“你是什么人?”语气平淡而且生疏,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傲慢,仿佛鸠占鹊巢的是左云一般理直气壮。
左云不答反问:“……你是宁王的私生子?”
“宁王?”小孩又问,“宁王又是谁?”
左云还是燕王的时候,“燕战宁谋”就已经家喻户晓,靖难之役之后宁王之名更是妇孺皆知,有些乡野匹夫或许搞不清楚当了皇帝的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但是完全没听说过宁王是谁多少有点匪夷所思了。更离谱的是这小子多半和宁王有点什么血缘关系,他妈没告诉他他爹和叔叔是什么人吗?
左云觉得格外有趣,挑眉调侃道:“宁王是朕兄长、肱骨之臣,还是朕的枕边人,你现在躺的是他的位子。”
小孩简单思考了一下,快速接受了已经改朝换代的事实,然后家教良好地换了自称,“恕臣无礼,臣生父姓左名怀义,尊号为’湘‘而非‘宁’。”
左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叫什么名字?在家中排行,这还是本新作,描写生动历历在目,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等等,不确定,再看一眼。
……真的发生过,就前几天的事,唯一的不同在于左云并没有在上面。左星那些个不断翻新的花样不会就是从这里找的灵感吧?
小左星无奈地保持着那个被拎着后领的姿势,向列祖列宗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看”之后,左云才放开了他。
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宿,今天又风波不断,左云疲惫地向后一仰倒在床上,后脑勺碰到枕头的那一瞬间就陷入了沉睡,整个人斜在床的对角线上,完全没考虑左星有没有地方睡。
虽说龙床肯定是足够大的,但左星还是习惯性地枕在了左云的胳膊上,顺手熄了烛火。偌大的宫室便只剩下一片黑暗,唯有在外值守的侍卫们手中的灯笼透过薄薄的纱窗,映出一小片朦胧的暖橙色光影。
左星就顺着那点微光,静静地用目光描绘着左云熟睡的眉眼。他能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回到属于他的时空里去了,此刻只想把这个人的模样烙印在心里。
他们什么时候会再相遇?二十年之后?十年之后?……还是更早?
直到眼球干涩难耐,他才不舍地慢慢眨了一下眼,再睁开时,他身在一个不曾见过的地方,感觉像是个极为平凡的客栈,窗外已经日上三竿了。他能听到楼下兵马的喧闹声,并且敏锐地从鼎沸的人声里捕捉到了自己父亲的声音。应该是来寻他的。
他并没有急着下楼去,而是走出自己的房间,“吱呀”一声推开了旁边那间房陈旧朴素的木门。
果然,没有人。
他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极其珍贵的记忆正在被从他脑海中强行抽走似的。那强烈的疼痛只在一瞬间,下一刻便散去了,左星只记得自己见到了那个早有耳闻的弟弟,长得挺好看但脾气不太好,或许很快就要死在战场上了,仅此而已。
别的……想不起来了。
华容殿里,鸡鸣破晓时分,左云缓缓睁开了眼睛,对面是熟悉的面容,结实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他腰上,如同往常的每一个清晨一样。
左云端详了一会,毫不体恤地拍了拍左星的脸颊,“喂,醒醒。”
他觉得非常奇怪,好像昨日一直躺在这张床上未曾醒来过一般,记忆里有个无法解释的断层,他想问问左星有没有类似的感觉。
左星模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声,不容拒绝地把左云整个人拥进怀里,轻轻顺了顺他脑后流水般的长发,低声道:“头疼,再睡会。”
左云挣了挣,左星搂的反而更紧了。好在今日不用早朝,没人需要早起,他虽然很想就前天晚上左星得寸进尺的行为讨个说法,但这人的胸膛实在温暖,他抵不过春困,又重新睡去了。
窗外,燕过无痕,花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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