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眼神传递的讯息与“滚”无异。
白发人鱼接收到信号,立马尾巴一掀,潜到海里游远了。
凛迩的眼睛还留在他离去的方向,息塞吃醋似的揽过他的肩,将他抱在怀里,黏在他的身上。
凛迩任他黏着,没有说话。
息塞看他,低头亲吻他的额头,打破了诡异的沉默,唤他:“尔尔。”
凛迩抬头看他,应道:“嗯?”
他看起来非常平静,息塞目光沉沉,尾巴轻拍着他身上的鳞片,半晌,问道:“吵到你了?”
凛迩摇头,推开他,闲闲地躺回了贝壳里。息塞紧跟着钻进来,鱼尾迅速地缠住他。
水与呼吸的共鸣里,凛迩想到了很多。他想到那只陌生的人鱼、息塞近来的黏糊、共同捕杀的猎物,融会贯通后,他的注意力回到面前这条大鱼身上。
息塞一直在看他。
凛迩伸手摸他的脸,问道:“那是你的同伴吗?”
息塞说:“不是。”
凛迩不信,改成扯他的脸,示意他坦白从宽:“他是来叫你回家的吗?”
息塞坦诚地说:“不是,家在这里。”
家的含义是凛迩赋予给他的。在这之前,人鱼只有母亲、安息地之类的概念。对息塞来说,这个小天地才是他和凛迩真正意义上的“家”。
凛迩不再追问了,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手松开就要伸回来,被息塞及时拉住,亲吻他的掌心。
于是凛迩眯眼看他:“说。”
自己说。
息塞的尖耳抖动了一下,从掌心一路吻上来,舔咬他水润的唇,轻碰他颤动的睫,拉开距离,双目对视,他眼里的情绪深不见底。
寂静里,息塞忽然说:“我的尔尔。”
凛迩的指尖颤了颤。
“我的配偶。”下一句接踵而至,息塞的口吻冷静又庄严,“我的王后。”
凛迩猛地抬眼看他。
息塞便亲吻他的眼睛,娓娓动听:“如果我是他们唯一的王,这即是属于你的独一无二。”
凛迩其实没有听见息塞和黑之式的对话,一是他不太会解读黑之式奇怪的富有地域色彩的声波,二是他发自内心地不想私听息塞与他的同伴的聊天。
现在,息塞把他裹在怀里,将从遇见凛迩到遇见黑之式的自己现今经历过的所有尽数交付,凛迩才隐隐约约地理解了大概。
在遇见自己之前,息塞是人鱼族群的王;在受伤失忆之后,息塞成为了和他一起生活在这里的另一条人鱼。
他摸索息塞脑后的旧伤,那里是息塞与他相遇的原因,如今早就已经不见疤痕。他问:“还疼吗?”
息塞诚实地说:“偶尔会。”
不怀疑他有卖可怜的嫌疑,奈何凛迩全盘接受。他放轻了动作,几乎是哄了,抱住息塞的脖颈,亲密地说:“不疼。”
息塞愉悦地舒展了眉眼,蹭进凛迩的肩窝里,像只卖乖的豹猫,只差发出类似的呼噜声。
凛迩亲他茂密的金发,被他拉下来,亲在一起。黏糊了很久,凛迩现今还是会被亲得腮盖和口鼻都缓不过来,拿住他的后颈拉开才喘上一口气。
息塞解馋似的舔他的脸,凛迩就偏头换着地方给他舔,不经意间看见了贝壳外一望无际的海。
在不久之前,那里有一条叫黑之式的人鱼。
不一会儿就让醋溜鱼发现了他的走神,手臂一撑,宽阔的胸膛覆上来,息塞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看。
“坏家伙。”凛迩知道他的心思,揪住他的耳尖,在那对温润的琥珀里笑起来,道,“你该回家了。”
息塞说:“家在这里。”
凛迩反对:“不在这里。”
“好,不在这里。”息塞干脆地应下,在他疑惑的目光里坦言,“尔尔在这里。”
这句话来得措手不及,打得凛迩的心头又甜又苦,他被那种陌生的感觉席卷得茫然,一时间愣愣地看着息塞。
最后都归咎于他的油嘴滑舌,凛迩甩了他一尾巴,开始直接赶他:“你回去。”
“回哪里?”
“百慕。他们都在等你。”
“尔尔呢?”
“……嗯?”
那双眼睛挨得近了,息塞俯下身,以近乎虔诚的角度观望凛迩的神情,洞若观火。他在发问,又好像在回答,他吐字:“他们都在等王,那尔尔呢?尔尔怎么办?”
凛迩顿住了。
他怎么办?
在息塞没出现之前,他是计划在孤岛上度过余生的一条流浪人鱼,因为只在近岸的海中玩耍,所以几乎见不到大型鱼类,以鱼虾作食,偶尔用海草充饥。一天的时间大多是睡觉,晴天会钻进林里去玩,雨天会在漏点小雨的小破屋里听岛上其他生物的嚎叫,一旦发现有危险靠近这里,他会立马躲进海水里。
自由、无忧,孤独。
他一意孤行凭自己所感觉的方式生存
精彩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