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热的风吹在脸上,亲热又陌生。走出医院的大门,沈翡轻轻眯起眼睛,重新看到阳光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呆了多久。
从黑暗的刑室被浑浑噩噩地抬出来后,他用仅存的意识给父亲拨去了电话,努力强装出一副天真欢快的声线,编造出一次突如其来的旅行。电话那头的沈介青尽管担心,却也无可奈何。
“你也是长大了,我管不住你了。”老沈在心中将儿子跳脱的行为归因于留学的影响。虽然他并不懂,但也希望儿子接触一些新思想,想来也是应该适当撒手,于是没有多过问。而老朱那边,为了防止他多心,沈翡也用一样的理由请了假。做完这些事后,他终于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被套进单薄的病服,躺在医院病床上,身边只有叶奕幽一人,正抱臂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你醒了。”模糊的视线里,那人满眼的笑意,却让沈翡感到本能的恐惧。
“这是哪?”
"你是跟你爸通风报信了吗?”叶奕幽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沈翡认出是自己的。“你刚刚给他打过一次电话。”
沈翡虚弱地摇摇头。“我告诉他我去旅游了。”
“算你聪明。”叶奕幽的神色缓和下来,“你听着,要是还想过安稳日子,回去以后别多嘴。”他的目光移向沈翡身上斑驳的印记,啧了一声。
“本来只想给你们点教训。唉,沈珀怎么突然跟个疯狗似的……”
听到沈珀的名字,沈翡的身体不由地一颤。随即他咬住下唇,低头不语。
“喂,”叶奕幽将身子凑近病床,两肘搭在横杆上,神情如同一只好奇的猫,仿佛企图从沈翡沉静的眼中挖掘出他最不堪的秘密。“其实你不怪他,对吧?”
沈翡隐忍的神情闪过一丝犹豫。他将头瞥向一边。
“他这样对你,不是第一次了吧?而且似乎你也不希望是最后一次。”叶奕幽看他这样,说得更起劲了,机敏的脸上浮现出胜利的笑意。“为什么怕你爸知道?”
似乎经过了内心一番挣扎,沈翡终于放弃抵抗,他知道瞒不过眼前这人。“我爸知道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有点意思。”
手机被塞进沈翡苍白无力的手中。
“他的联系方式,还有我的,我都存在里面了。”叶奕幽露出一副垂怜的神态,伸手拨了拨沈翡眼前零乱的碎发。“回去以后,盯着你爸。有什么动向随时告诉我们,否则……”他手上的力道似乎重了一些,刮过沈翡耳际,带着一丝威胁。
闭上眼,沈翡轻轻点了点头。直到感觉叶奕幽已经走出病房,他才将手伸向手机,睁开双眼。
通讯录里果然出现了那个名字,那个他一直不敢存的号码。
他没有告诉叶奕幽,其实这个号码他早就烂熟于心。异国他乡孤寂的夜晚,他几次在拨号框输入这个号码,最终还是一次都没拨过去。出国前,当手机屏幕亮起,显示这个号码时,他会很快挂断,然后告诉父亲自己今晚要去朋友家。这是他们间的暗号。
点开上一次的通话记录,显示已是好几年前。
他想过要彻底切断和这个人的来往。新的国家,新的面庞,新的生活……一切新鲜的刺激使他重生,给他机会和错误彻底告别。不论是在哪里,他秀美的面容和温润的性格都能很快地获得人们的善意和好感,这才是他习惯的氛围:他只需要做到完美,然后获得百分百安全的爱。只要有这一份安全,他心甘情愿成为一切情感的牺牲品。在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中,他捕捞到有关沈珀的碎片:他已经无可救药,与老沈的冲突演化得越发实质性,父子恩怨早已成为势力斗争。他微笑着一一应下父亲痛心疾首的告诫,说不会像沈珀那样使他蒙羞。挂断电话后,他又长久地出神。
他过着一种怎样的生活?他从未刻意去想,沈珀却时常出现在他梦中,有时是昏暗的公寓中那个阴郁狂躁的少年,有时是凶恶的持枪者,用一杆冰冷的枪恶狠狠抵在他脑门上。
“砰——”
他从梦中惊醒,床单已经汗湿一片。
他害怕梦到他。但不是害怕被他杀死。在这些疯狂荒谬的噩梦中,那杆枪一开始并不是枪,而他往往浑身赤裸,有时被倒吊着,有时呈大字型被绑在床上,用最荒淫的姿态迎接那“枪”的凌辱。直到他终于无法承受。脑海中的场景才变换成枪决,将他的罪恶在枪声中终结。
不要再缠着我了。
彻夜难眠时他歇斯底里地拨出那串电话,只想对电话那头的人喊出这句话。可惜他尚存的理智让他一次次颤抖着将号码删去,最终没有做出莫名其妙的失控行为。次数多了,他将自己无法控制的这一部分归结为压力造成的癔症,找心理医生开了药方。足量的安眠成分终于使他的大脑昏阙,没有了做梦的力气。
当那晚他匆匆离开珠宝店,被付游带往下城区时,他心中狂跳着,再也没法用癔症的说辞骗自己。他想见他,不顾一切。那些梦全是真的。
躺在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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