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勃与老辣的年纪,一双赫卓部典型的狼眼冒着铁戾的寒光,面庞上的每一处纹路都夹杂着层层叠叠的野心,哪怕是不问世事如常陈,也知道他那双粗糙宽大的手上,沾染着多少未驯服的北疆部族的血。
赫卓部的王从不屑于当一个安稳的守成之君,他的弯刀收割了很多北疆的领土,他将赫卓部的马匹带上了更辽阔的土地,他本该功绩累累,名垂千古,可如今却有人告诉他,属于你的那颗星星,在高天之上燃得越来越黯淡。
不祥之兆。
不该这样。
王的眼睛在火焰下仍然深邃暗沉,仿佛氤氲着很多的心思。
他道:“大觋祝,只要你告诉我。”
常陈没有说话。
于是脖颈处传来了冰凉的刺痛,那把剑真是锋利,哪怕只是微微向内动了一点,锐利的剑锋就轻而易举地割开了大觋祝柔软的颈部皮肤,从伤口溢出血来,浸透觋袍的一角。
疼痛使得常陈的脸色苍白,但他的神色仍然平静,目光也没有多少的移动。王看着他,片刻后突然笑起来。
“孤真是……”他看起来并不恼怒,“真是坏记性。”
他将剑从常陈的颈侧挪开,看着那道不祥的伤口:“大觋祝的口禁,哪能是高天之下的普通主君能够说破就破的呢,哈哈哈,”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听上去并无芥蒂,“若是此刻大觋祝为了孤而说话,倒使孤不知所措了。”
他退了一步,似乎是想转身重回高处的王座,但是下一刻,似乎谁也没有料到的,冰凉的寒光一闪而过,他长剑一挥!
只听见血肉与骨骼被轻巧切割开的声响,“当”的一声,一颗脑袋掉到地上,淌着滚烫的血痕咕噜咕噜滚到常陈的脚边,一双大睁的眼睛带着疑惑,甚至都没来得及恐惧,嘴巴也没来得及惊叫——
“啊——”
身后不知哪个人发出凄厉的惊恐叫声,紧接着就是轻轻的“咚”的一声,是人昏死倒地的声音。
王就是那样随意地,仿佛拔掉一棵北疆上一文不值的野草那般的,斩下了跪在常陈身边的一个神奴的脑袋。
这一场变动谁也没有料到,其他跪伏在地的神奴紧紧贴着地面不敢动弹,唯恐下一个就轮到自己,有些胆小的神奴两股颤颤,看起来已经在失禁的边缘。常陈垂眸看了看脚边的那颗脑袋,并没有动,也没有开口,仿佛完全没有看见片刻前骤然爆发的凶意与杀念。断头尸体的颈部还在如泉水般向外喷溅血液,溅到常陈的衣袍上,以及兽绒里婴孩娇嫩的脸上。
常陈看着婴孩,厚重的血腥气没有让婴孩惊恐哭泣,年幼的小人显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舔滴落在嘴边的血,轻轻地“咿呀”了一声。
常陈一向清寡无念的脑海里突然莫名闪过一个念头。
那个被王斩断头颅的神奴在革息部拥有一匹瘦骨嶙峋的黑色小马,现如今神奴死了,那匹小马该是没人喂了。
彼时的王又重新坐上他的王座,话音自上传来,喜怒不辩。
“——那么,大觋祝,为我儿窥探属于他的命运吧。”
炽热的火焰闪烁在阿卓勒清澈的泛着蓝光的眼睛里,年幼的婴孩半面是血,他似乎终于发现常陈一直在看着他,“咯咯”笑起来,从嘴里吐出一个小小的泡泡。
在投下骨算之前,常陈看着阿卓勒的脸,早已预感到了他的窥命之词。
——火焰、兵燹、烈火焚烧灿极之星。
这个襁褓里的孩子,终将会焚烧尽他身边的一切。
常陈的眼睛再次慢慢地聚焦。
他被精力旺盛的阿卓勒闹得太累,此刻连一根手指都不愿动,只能侧着光裸的身体蜷缩在柔软的绒毯上,半垂着眼皮,却也睡不着。
他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突然梦到了那么以前的事情,或许这是古神对他的提示……但是那只是他第一次遇见阿卓勒的场景,他实在想不出会与什么相关。
并且他早已不是大觋祝了。
说到底,常陈自己也不清楚如今的自己究竟算是什么身份,没有阿卓勒的允许,他一步也走不出宫殿的门,除此之外,他还经常被那位年轻的北疆主君囚上铁链与镣铐肏干,很多时候,阿卓勒并不轻柔,应该是只把他当做了泄欲的工具。
常陈躺在绒毯上缓缓地眨眼睛,他又想到了阿卓勒对他所做的一切罪行,尚且红肿的后穴处似乎又唤起了被虐待时的感觉,有点酥麻,使得他情不自禁夹紧了点腿。
他有点困惑。
要是真的论起来,常陈活了很久,远比阿卓勒调查所知的要更久,但是真正的人情世故他却实在懂得不多,更妄论情爱,他最擅长做的事情,大概只有供奉高天与古神,做神和人的桥。
大觋祝的教典常陈牢记于心,衣冠不整,在他人面前赤裸躯体是耻,向他人如妓子般大张双腿是大耻,违背古神与凡尘人交媾,体内还被射入男人的精液——哪怕这个人是整个北疆的主君,也是犯了难以饶恕的淫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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