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其实风平浪静,门口的看守和颂菊都去了账房领俸禄,颂菊临走前还反复嘱托顾雨宸,很快就会回来,要他有事等自己回来再说。
顾雨宸没什么事,屋子里待久了有些发闷,恰巧就这么走出了院门,在门口的过道里左右张望起来。
不知是不是没了束缚才想到出来,还是隐隐约约就感受到了谁的召唤,他站在那儿,向来人的方向定睛看了许久。
直到一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是急促跑来这边跑来的感觉,顾雨宸赶紧往那侧看去,看到路的尽头,竟正站着一个刚刚捡到球的孩子。
发觉有人在看他,男孩停下了想要离去的念头。二人相隔得还是过远,顾雨宸一时都没看清孩子的长相,但却朝他喊了一声:“你是谁?怎么到这儿来了?”
男孩闻声向顾雨宸走来,没有胆怯,相反,他俨然一副不畏惧生人的模样,藤条做的球被他抱在怀中,微微仰起的头,显出了他的自信。
越走近,顾雨宸也越看得清楚。孩子穿的蓝衣衫是自己前不久托人做的,做好后又让顾裕丰送给的一个人。
整个府上,这样的人也只能有一人,顾雨宸再挪不开步子,嘴上颤抖地说不出,心中却对这人的呼唤已重复了无数遍。
是维儿,是他的孩子。
脚底仿佛被灌了铅,沉重得无法前进,眼泪几乎不自觉就积蓄在了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令他越是眨眼,越无法消解。
原来他长得这样好看,说不上像自己还是顾裕丰,在顾雨宸眼中,他是他自己的容貌,周正大方,天生便不会是谄媚他人的小人。
“你哭什么?”这是顾维朝给顾雨宸一生中,说得地走了过去,与顾雨宸靠近,没有距离。
举手投足,他们反倒在人们看来,才是更加和谐。
顾裕丰冲昏了头,已经从墙体之后暴露了一半身子,沉生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可谁知顾裕丰仍旧只是看着,咬牙切齿,最终没有上前。
他们明明相处融洽,对彼此极为尊敬,不会有过界的举动,自己若是冲动上前,又能指责些什么呢?
顾裕丰只能就这么心中憋闷着,不占理的自己气自己。
只是顾雨宸的心情确实一日日不错起来,回来不会提在医馆事情,虽不还是与自己主动多说什么,却也不再会拒绝自己抱着他入睡。
顾裕丰郁闷不已,自己明明就是全镇最好的医师,怎么偏偏治不好顾雨宸的心情,还非要他人来拯救。
然而这府上有徐义真,府外有陈润絮,他们一个一个都能排解了顾雨宸的忧,还就唯独顾裕丰无法如愿。
他忍不住问他,在陈润絮医馆的这些日子,到底有什么吸引你之处。
听闻此话,刚刚把被子盖在身上的顾雨宸用眼睛看去他的疑惑,而他也正看着自己,此时看起来倒像是一对寻常爱侣。
顾雨宸恍惚,却又迅速移开了目光:“没有,只是能和外人多交流交流,一直闷着也不好。”
顾裕丰趴在床上,更是凑近了去看顾雨宸,撩拨开他已有些稍长的发丝:“之前和我在待在一起的时候也能交流啊,你就是从心里不想和我说话,早就想逃离我了。”
这是实话,但顾雨宸却不任由他对自己妄加罪名:“我也算让您舒心,不用面对仇人的孩子,也不用回忆往日的点滴,这其实更好。我说过了,我不会再离开了,你放心。”
“你不离开,只是因为怕我对维儿不好吗?”
顾裕丰迫切想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伸出手,趁他不注意时撩开了他的被窝,慢慢感受到了他的体热。
顾雨宸感受着他的所作所为,随他怎么多疑:“我说是,又怎样呢?就像你说的,我今后也只能待在这里,不可能有改变的余地了。”
悄悄地挪移之后,顾裕丰终于如愿把人又抱进了怀中,还不忘留心着他的肚子,心满意足后便又变得多了些虚假。
“我们今后就还像过去一样,你在家里等我,我每日都准时回来,这难道不行吗?”
他期待顾雨宸也抱住自己,可他不为所动,待自己望向他的眼神才知,他依旧是麻木:“如果没有我们父辈的仇恨,没有医馆和家祠的易主,没有你明媒正娶的贤妻,没有你曾经那样嫌弃践踏我的感情,我们就会一直和过去一样的。”
“顾裕丰,其实如果当你愿意知道一切,还一直骗我,我们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但我也知道,你是不可能骗我的,你大仇得报,也对他人付出过了真心,你现在不过也只是因为无聊了,才一直招惹我。我在你眼里,没那么重要。”
更过分的话,顾雨宸临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他想直接说自己不过是泄愤的物什,睡起来顺手的私人小倌,可顾裕丰已经明显僵硬了后背,不管自己是不是再直白揭露,他其实比自己还要心知肚明。
“所以你现在后悔喜欢我了,是吗?”
是吗?顾雨宸后悔之后无时无刻不这样想,可今日被明了提及,他却已经感觉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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