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湛蓝,云舒卷。
良芷燥红着脸从小铺出来,回忆着方才掌柜交代的注意事项,她把小包袱往怀里揣紧,掀开半人高的麻布帘,迈下了台阶。
帘上是龙飞凤舞的一个“春”字,因帘布的晃动,隐有绮靡的香气从后飘散,她下意识往自己肩头仔细嗅了嗅,方安心下来。
身上好像是沾了一些,不过很淡,应该很快就能散。
铺子坐落窄巷的中间,窄巷连接南北街,良芷往左走,要回到北街去。
走了几步,迎面从巷子口走来一人,应是去往南街。
南北两街人流来来往往,不时也有人行过,按理来说不需要在意,但此人的穿着打扮怪异得让她不由多看几眼。
那人在热天里裹得严实,头戴一顶帷帽,灰黑的长纱掩到颈部,不留一寸皮肤外露。
灰纱下是偏白的一身,袖口衣襟是水色的绢花,像是女儿家喜爱的样式,但从身型看又偏高大。
整个人雌雄难辨。
窄巷堪堪容两个人的宽度,二人相向而走。
擦肩而过时,微风过去,灰纱被扬得高了些,纱下一小半张脸,上方闪过一抹紫烟色,原是他勾到眼尾的胭脂。
这张脸落到良芷眼中,甚是面熟。
但就是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征神间,对方忽然身形一侧,窄肩便撞到她后背。
丁零的一声,他腰间系的铃铛作响。良芷一个不防,怀中包袱脱手,滚到地上。
那人站定不动。
地上的包袱散开,从中漏出个约一手长的灰木匣子。
“抱歉。”
手快将包袱捡起,良芷忙用布皮裹回去,一通乱捆,她站起来,发现那人仍立在她面前,只是在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良芷愣了一下,“你不会说话?”
他指指她的手。
良芷疑惑地伸手。
那人一手托她手背,伸指在她手心比划一番,寥寥几笔后,他将手收回袖口。
良芷:“什么?”她还在吃力辨认,那人已经抬脚走了。
看着走出窄巷的人影,良芷一脸莫名其妙,她回想方才的描摹出的比划,望着掌心,
“……十二?”
穿过窄巷,到北街中段,良芷很快便见着人。
长街两侧摆着各种小摊,姚咸等在原地,低头在选物件。
他虽弱不胜衣,外貌却引人注目,一身简洁的青衣更衬得他身如修竹,眉眼如画。
良芷正欲开口,便瞧见他脚边粉艳艳的海棠枝,花苞花梗堆积成小山,是心仪他的姑娘路过投掷给他的,还有几个要从远处过来,手上拎着一支。
她幽幽叹了一句,“祸水啊。”
她走过去,往姚咸旁边一站,姑娘的扔花的手便顿住,良芷冲她一笑,她们相互对视一眼,便恼着红脸,推搡着离去。
姚咸见了她,也不问她去哪,也似乎对自己的情形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
“阿芙。”
这一声叫得人心肝颤。
良芷挑挑眉毛,“挑好了?”
西市在王城外郭,良芷想着探国公的事先不急,可以回程再说,既然不用回楚宫,接下来半个月想好好带着姚咸在王都逛一逛。
他挑的东西多而金贵,都是这一路买的东西,两人到了落脚的客栈,先放了东西再出门,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酒肆在这条街小有名气,最出名的是里头的酒,也管吃食,坐定的时候,台上的说书正好开始。
市井就是传递多方消息的好地方。
本国的政评、他国的趣事,都伴着说书人的红漆醒木缓缓道来。
不经意提到了渊国,说渊国的王妃慕容夫人为渊王艰难产下一子,又恰逢渊国转危为安,这十王子还未百岁便先赐君名,为郝安君。
又吹捧那慕容夫人的容貌可谓天人之姿,舞技了得,一舞动天下,借此备受宠爱。
良芷先选了酒种,又点了晚上要吃的菜式,伙子走了之后,说书人竟然还在讲慕容,她就问:“她算你父亲第几个妻子?”
姚咸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第七。”
良芷托腮,“那她真的有他说得那么好看吗?”
姚咸放下杯子,只是神情散淡道:“慕容夫人身居内宫,而我只是久居宫外散养的王子,她如何,我不得而知,也与我无关。”
良芷见他这模样,忽然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哎,突然多了个弟弟这种事情习惯就好。”
“该急的,怕不是我,而是我姚瑜。”
良芷不可置否地耸耸肩,另一头有小厮捧着食盘要来上菜,菜式是叁个荤菜两个素菜加一个汤,小桌子要摆不上,她帮忙挪位置。
菜上齐后,她抬眸瞧了姚咸一眼,他正神色飘渺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芷伸手“啪嗒”在他面前打了跟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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