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大臣和皇帝本人才知道打开方式的御造秘匣。有这个匣子,足以证明萧家多么深得圣心。下面太监立即用黄缎蒙住匣子,双手小心端走。顾青珣不明白,皇帝既然想封萧岚音为女藩王,为何还假意问他愿不愿娶她为妃?老皇帝慈爱的目光投注在儿子身上,“珣儿,朕很满意岚音,本有意让她做你的妻子。今日岚音献符,指天发誓愿以身继承亡父烈志,从最底层的兵卒干起,继续为大周抛头颅洒热血,朕如何能答应?想来,若你也满意,朕就做一回恶人,强行成全了你们。可惜……”可惜顾青珣说“父皇安排就好”,在他这个老人家耳朵里就是无所谓的意思。“儿臣素来视岚音为妹妹,父皇睿智。”太子打起精神强笑道。既如此,这边没什么事了。顾青珣正欲告退,忽然想到一点,父皇刚才说可以做这个恶人成全他们,这话有点耐人寻味,难道萧岚音已言明心有所属?太子想得正入神,外面的小太监来报:“陛下,侍读郎在殿外候着了。”“宣。”皇帝点头。片刻,着五品藏青官服的年轻男子被带至屏风前。隔着山河绣屏,男子低垂的眉目有些模糊。别人可能会认错,顾青珣不会。当初金銮殿试,异想天开的老皇帝见状元郎俊美,意欲命人重新张榜,点状元为探花,是顾青珣好言规劝下来。只是现在…太子不露声色地挑了挑眉毛。“阮卿,与朕说说,朕的《承天宝志》修撰得如何了?”不再年轻的君王微笑。青年按部就班地汇报一番,见他对答如流,皇帝满意地颔首,紧接着话锋一转:“阮卿六艺俱佳,实乃君子。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瞒卿家,朕喊你来,其实是想为你保成一桩婚事。”皇帝保媒,那就是赐婚了,这时候还能让皇帝有闲心赐婚的人只有……顾青珣面无表情地捏紧扶椅。不过很快,他又放松下来。也好,顾青珣想,萧岚音过于显赫的身世就是烫手山芋,现在阮郁把这个烫手山芋接走,宴姑娘才好回心转意。此言一出,屏风后的青年默然跪地不起。老皇帝不悦地咂嘴:“侍读郎,你是朕亲点的状元,算朕半个门生。朕爱惜你,定不会叫腌臜之人辱没了你。怎么还没说为谁做媒,你就这般不愿?”确实不知道皇帝突发奇想为哪位贵戚说媒,但一定是小小五品侍读开罪不起的。阮郁低沉的嗓音在暖阁回荡,“陛下容禀,微臣已有妻室了。”这下惊讶的人轮到老皇帝了,“你娶亲了?什么时候的事?”阮郁把头埋得更低,“尚未过门,是臣的未婚妻。”这就好办了,皇帝恢复和蔼的表情,“既未过门,那便不算什么。阮卿只管去退婚,若那户人家攀扯不放,便说是朕叫的。”“求陛下恕臣死罪,婚不能退。”青年犀利的凤目中闪过一丝坚决,毅然决然,“臣与内子父母皆亡,相依为命。虽未拜天地,早行夫妻之实,太子殿下亦是见证。听闻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陛下赞臣君子,臣不能做有悖德行的事情。”他的话越说越悲怆,不像编的。“珣儿也知道?”皇帝的目光落到太子身上。顾青珣沉默不答。这可没法了,老皇帝叹了一声,“侍读郎想清楚,如果你有天知道朕在为谁说亲,一定会后悔的。”阮郁沉声道:“陛下恕罪,臣心系内子,海枯石烂,矢志不渝。”郎才女貌的婚事说不成,皇帝也有点兴致缺缺,便说:“罢了,既没这个福分,你退下吧……”他还没说完,下首的顾青珣突然起身冷冷道:“阮郁,你这是抗旨不尊,欺君罔上。”皇帝吃惊地看向一直温和乖顺的继承人,仿佛今天之前从未认识他。顾青珣躬身,“父皇,阮郁方才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儿臣都险被他骗了过去。但他说海枯石烂,矢志不渝,这分明言辞夸张,已属欺君之罪。”皇帝纳闷,不清楚阮郁哪里得罪了顾青珣,“珣儿言之有理。侍读郎是言语夸张,但他修书无过,又是朕的门生,如何处理才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顾青珣斩钉截铁:“这等罪臣,置我天家颜面于何地,父皇可不能轻纵了他。”这话也在理,老皇帝想了一阵,终于发动天才的脑筋道:“这样吧,阮卿。剑南绵州近年来地牛活动频繁,朕亦苦恼,想求个解决之法。今命你供奉灵芝太岁前去镇压,若叁年内绵州不曾地动,便是你心诚供奉的功劳,朕无话可说。”地牛活动就是地震,能把贬官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也只有当今陛下了。阮郁半截身子伏到地上,“微臣领旨。”“别急,朕还没说完呢。”老皇帝饶有兴趣地微笑,“这叁年,朕可不许你与你的妻子见面、通信,若你们不能,还是趁早退婚,各生欢喜。”老皇帝是过来人,怎不知夫妻异地会生出多少变故。只是他是故意的,先找个理由把阮郁贬去剑南,再不许他与心爱的妻子联络罢了。藏青官服的青年深深埋首,“微臣领旨谢恩。”这一幕在顾青珣眼里,只代表冥顽不灵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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