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站在风里,秋日的光清冷明亮,郝嘉和陈牧太久没见过面了,一时竟然追溯不起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你俩还是那么好,形影不离。”陈牧的目光停留在郝嘉身上。郝嘉说:“好久不见。”眼前的陈牧像中学时候一样高挑清瘦,眉目间的棱角比少年时更清晰深邃,跟她想象中描摹的形象有出入,她以为年龄的沟壑会将人的棱角磨得平润,至少她是这样的。余梦柔急火火的说:“我得赶紧接孩子去了,你们聊会儿。我先撤了,看看郝嘉哪天走,走之前我们吃个饭啊!”余梦柔钻进车里,先走了。剩下郝嘉和陈牧,风越来越大,突然间呼啸起来。“这个时候要是能吃上猪肉白菜炖粉条就好了。”陈牧突发奇想的说道。“炖菜和狂风最配。”郝嘉笑了。“去我家吧,我给你做。”陈牧说。“太麻烦了。”郝嘉推脱。陈牧不知道该怎样更热情的邀请,本来也是趁着大风的助力说出这句话。路过菜市场,又是做饭的助力。“反正是饭点,总是要吃饭的。”陈牧说。“那去买点菜吧。”郝嘉已经朝菜市场方向走着。菜市场布局规整,人声鼎沸,络绎不绝的不远处人群里,郝嘉看到一位打扮入时,短发烫卷,身形富态的大妈正在与摊贩讨价还价。郝嘉下意识的躲到陈牧身后,悄声的说:“挡住我。”陈牧不解其意,问道:“怎么了?看见谁了?”郝嘉蹦出两个字:“后妈。”陈牧把郝嘉罩在自己外套里。透过外套,郝嘉瞥见那个富态身形逐渐走远,她长舒一口气起身。“你这次回来还是没回家?”陈牧问道。“高考之后,那就不是我的家了。走吧,买菜去。”郝嘉拉着陈牧来到菜摊。外面的狂风吹散天空阴霾,风灌进菜市场,眼看着,一场大雨即将倾注下来。 童年旧梦阑风长雨的午后,十六岁的郝嘉提着暖壶从宿舍一路小跑到教室,避开站在教室门口查岗的班主任,踩着上课铃声坐在座位上。班主任酒后微醺红着脸开始讲英语习题,讲台下同样昏昏欲睡,一节沉闷冗长的课结束,班主任拿出一叠信,讲台下的同学们从下午第一节 困倦的天书课里苏醒过来,脸上难掩期待兴奋,等待着自己的来信。
班主任不倡导通信往来,认为不利于学习,似乎带着一种故意的“羞辱”,有收到来信的同学走上讲台亲自去领,但同学们并不认为以此为耻,常有来信,约等于被人惦念的魅力,青春期的人羡慕还来不及呢。郝嘉时常接到来信,高中离家,曾经的同学各奔东西,情谊在距离中被加深,成为彼此青春里的重要组成。“郝嘉。”班主任眼皮不抬,嘴角蠕动出郝嘉的名字。郝嘉挪步到讲台,拿到了属于她的一封平信。发完信,班主任沉着一张红脸走了。信封上写着“现代中学,高二七班,陈牧。”郝嘉打开信封,一张信纸,信纸上画着一株向日葵,一行小字上写着:“像我对的思念,日益茁壮。”郝嘉照着信纸上的字,抄写了一遍:“像我对你的思念,日益茁壮。”她小心翼翼的贴上邮票,准备寄回去。信封的邮戳上:2007 年 9 月。十六年后的买菜回来的路上,狂风大作,郝嘉回想起高中时候的往事。通信的男孩已经长成被寄予厚望三十而立的男人。两人在狂风中艰难的走回家,路程不远,只是风大。跑进陈牧家单元楼的一刻,大雨顷刻下起来,幸亏没有淋到。这栋楼郝嘉并不陌生,当年家属院拆迁之后,郝嘉家和陈牧家各奔西东,陈牧家就搬到这里,也算当时特别好的小区,二十多年过去,新居变成旧楼。郝嘉看着楼门外的大雨出神,陈牧没有打扰她,两人躲在楼栋里不约而同的感受着大雨。半晌,门外有人进来,打乱了他们此刻的沉静。陈牧说:“走,回家吧。”郝嘉跟着陈牧爬楼,问:“你自己住在这儿?”陈牧回答:“你怎么知道的 ”郝嘉笑答:“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和叔叔阿姨同住。”陈牧说:“他们现在搬到新房子去了,这房子离我上班近,我就自己住这。”门开了,陈牧招呼郝嘉:“你随便坐,我去做饭。”郝嘉四处环视,铺设简单,重新装修过的样子。虽是老房,但南北通透的房屋格局就算在暴风骤雨之下都透着明亮氛围,房间干净,看上去是男人独居的氛围。郝嘉记得这房子最初的样子,当年流行的木质精装,整个家被昏黄色的木头包裹住,房间里一股木香,潮湿天气浸染久了,木香变成腐朽味道,混杂着人生活的气息,另有一番温馨。郝嘉走到厨房,问:“我帮你吧。”陈牧没有拒绝,把一头蒜递给郝嘉:“扒头蒜。”郝嘉接过蒜,闷头扒。肥肉下锅练出晶晶亮的猪油,挑出油渣,葱姜蒜爆香,下五花肉翻炒,汇入大白菜,粉条,盖上锅盖焖煮,一顿操作,陈牧很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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