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寺后山是有禁制的,修士在这里捕猎杀生,会被阵法攻击。所以他们不可能是从后山上直接捕到的食材。
可是,天龙寺院内,却没有这样的禁制,因为寺院里的僧人们根本从没想过,会有修士胆大包天到,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生。
而且,杀的还是他们全寺最重要的祥瑞——那池塘里的锦鲤。
甚至,杀了一次不够,竟然一犯再犯!
前一晚他们池子里就被电死了两条鱼,负责看管池塘的小弟子以为是住持戒嗔大师渡劫的雷电不小心漏过来了,虽然难过惋惜,但也没有办法,只能认了。
反正他们这池塘太小,锦鲤又泛滥,早就养不下了,偶尔死一两条是挺正常的事。
可是,没想到,今天那偷鱼的贼子,竟然胆大包天,又来池子里电鱼了,而且,变本加厉!一下电死了六十七条锦鲤!
看着戒律堂屋子中央那些死去的锦鲤,小弟子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天劫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歪着头看那小弟子,
“不过是几条鱼罢了,何至于哭得像死了——”
“——小天!”
灵泽沉声呵斥一句。
天劫不说话了,眉头拧起来,看向灵泽。
灵泽走上前,向对面认真地赔礼道歉,又说无论是赔偿还是其他,一律按照天龙寺门规处置,灵泽绝无异议,只是他师弟年纪小,不懂事,这件事是他管教不严,有任何责罚,请几位长老都冲着他来。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见灵泽态度好,也不好再恶语相向,只说这件事事关重大,具体如何处置,他们需要知会住持和几位方丈,才能定夺。
低声下气地认完错,灵泽一言不发领着两个少年回到梢间的院子。
见灵泽面色不对,萧逸率先开口,想要缓解一下此时剑拔弩张的氛围,
“师兄,这件事——”
“——萧师弟,”灵泽却打断他,“我从天龙寺西边小厨房买了一份仙紫薯,应当送到了,能否劳烦去帮我取一下?”
这便是要将他支开,单独和灵小天聊一聊了。
萧逸明白灵泽的意思,眼底闪过一丝落寞,点点头,推门出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天劫踱步到石桌边,在圆凳上坐下来,一眼看到石桌上摆的残羹剩饭,眉头拧起来,
“哥,你做了这么多斋饭,怎么没叫我就自己吃了?”
灵泽叫了,而且叫了不止一次。
这斋饭也不是灵泽自己吃的,是放了太久,院子里的松鼠乌鸦叼去了大半,看起来成了一桌残羹冷炙。
可是这些,灵泽已经无力反驳了——少年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讲出这种话,说明他根本早已经忘记自己前一晚说的,会准时赶回来吃灵泽做的斋饭的话。
第一晚,灵泽为少年做了素鱼排,少年忘记了,去了后山,和萧逸一起吃烤肉吃得满足。
第二晚,灵泽为少年做了一席素斋饭,少年却再次将自己的话彻底抛诸脑后。
为什么少年可以这样和灵泽随口讲出一些话,又很快忘记?
因为他活得潇洒、恣意。
因为他是九天雷劫,并不会拘泥于这些小事。
因为,他根本不像灵泽这样,万分在意对方的想法,对方的感受吧?
灵泽将这些想法压进心底,抬手将一桌残羹卷进乾坤袋里,“这些素菜,味道不太好。”
天劫看着灵泽认真收拾碗碟的侧脸,又想到刚才在那戒律堂时对方唯唯诺诺的样子,憋闷的情绪又涌上来,
“哥,你刚才为何要那样低声下气地跟那帮和尚认错,又不是你的错?”
“你的错,就是我的错。”
少年的眉头拧起来,愣了许久,才问:“你觉得,我有错?”
灵泽双唇紧绷,“是。”
少年怔怔地看了灵泽许久,才说:“我无错,是那帮老秃驴太固执!”
灵泽胸口剧烈起伏着,许久才将那口浊气压下去,道:
“我先前就与你说过许多次了,鲤鱼跃龙门,那池子里的锦鲤,不是一般的鱼,那是天龙寺的祥瑞,是断然动不得的!
“可你听进去了吗?”
“祥瑞?”少年冷笑,“他们将那祥瑞养得那么肥又那么多,挤挤挨挨地塞满那一个小池子,早就泛滥了。
“那些鱼,就算我不去电它们,它们要不了两天也自然会死。
“我一次电死几十条老弱病残鱼,让其他青壮鱼可以更自在地活着,活得更久一些,难道不是替他们养鱼的弟子做好事吗?”
这一套歪理邪说,被少年这样理直气壮地讲出来,让灵泽气到语塞,
“老弱病残鱼?青壮鱼?
“那些鱼属于天龙寺,它们是什么样,怎么活,都是天龙寺要操心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不告而取是为偷,偷盗抢|掠的事,你做了,那便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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