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还请节哀顺变, 皇后已逝,当以朝政为重。”
皇帝并未作答, 目光平静地落在远处的虚空中。
皇帝雅量, 这么多年了对谏臣一直非常宽纵, 以前哪怕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也从未见他发火,当下便又有人执笏上前应和:“蔡侍郎所言甚是, 陛下,当以国事为重。听闻陛下让礼部、銮仪卫和内务府共同办理此事,不但专修了陵墓,还以天子的仪制治丧,规制过于逾越,劳民伤财,实在于礼不合。”
这个头一开,下面人纷纷附和:
“是啊,陛下,耗费如此巨资修建园寝,只为一妇人,恐遭人耻笑。陛下南征北战未尝一败,身负天恩,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有神明庇佑,大丈夫何患无妻?”
“请陛下节哀顺变,勿沉溺于悲伤。”
“国不可一日无后,为了前朝,为了社稷,请陛下早立新后。”
……
听着这一声声冠冕堂皇的话,一直静默不语的皇帝忽然笑了。
他本就是极出众的长相,清冷凛然,风采俱佳,微微笑起来的时候,实在是绝色,仿佛周遭所有事物都黯然失色。
可这个笑容实在过于惊悚,原本还大义凛然、慷慨激昂的众朝臣瞬间哑然,一时之间还分不清状况,但也察觉到不对劲了,面面相觑地站在那边。
皇帝的语气如叹息一般:“朕自登基以来,自问素来勤政持俭,今日痛失皇后,心中悲恸无可言说,为了社稷仍要装作若无其事地上朝。尔等不思关切,反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要变本加厉地逼朕册立新后——”
他一指跪在地上发抖的工部尚书周明山,也就是刚才提出册立新后的人,“大逆不道,无君无父!吾之妻死,节哀顺变?汝之妻死,当如何?”
周明山吓得瘫软在地,面白无色,牙关都在打颤。
他实在想不到皇帝会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之间还坐在地上没反应过来。
皇帝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其余人,刚才发话劝诫的几位大臣胆寒惊惧,纷纷跪在地上请罪,却再也没人敢出声了。
皇帝的怒火根本没有平息,他的目光又落在卫敬恒身上。
卫敬恒心里一个咯噔,他刚才没有开口啊?
可皇帝如今就想借题发挥,就是看他哪里都不顺眼:“皇后之崩,卫爱卿悲痛否?”
“悲痛!万分悲痛!臣痛失爱女,国之大丧,痛失贤后,是社稷之不幸,臣实在悲痛难言!”卫敬恒哆哆嗦嗦地说完,感觉腿脚已经跪得麻木,拼命想要作出悲伤神态,奈何眼里实在干涩。
难过肯定是有的,失去了一个重要佐力,但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过。因为卫舒梵当了皇后后,皇帝也没怎么提拔他,只是给了个从四品的闲职。
可现在就是哭不出来也要哭出来,他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终于逼出了两滴干巴巴的泪。
皇帝在上方淡道:“悲痛就好。”
卫敬恒还没松一口气、庆幸自己演技过关,就听得皇帝下一刻道:“皇后独自一人上路,黄泉路上实在孤单,不如你去陪伴她,替皇后殉葬吧。”
卫敬恒肝胆俱裂,牙齿都在发抖,说不出一句囫囵话:“陛……陛下……”
“怎么,你不愿意?”皇帝冰冷的目光如利剑般劈到他脸上。
“不不不,不是微臣不愿。”他绞尽脑汁,忙不迭道,“只是微臣作为卫家的一家之主,身负照顾孤儿寡母的重任,娘娘曾交代微臣要好好照顾家人,实在不敢违逆娘娘的意愿。”
“是吗?皇后说过这样的话?”李玄胤眼帘微垂,若有所思。
“是……是的。”卫敬恒磕磕绊绊道。
皇帝叹了口气:“罢了。”
算是作罢了让他“殉葬”的想法。
卫敬恒捡回一条命,回去后就在家里躺了三天,对外称病,说因为女儿过世而悲痛交加,床也起不来。病倒不是装的,不过不是因为悲痛,而是被吓的。好在他只是一个从四品的官员,不用天天上朝。
除了这次事件之外,皇帝在此次丧事相关的其他事情上的处理也分外苛刻。
第一个撞到枪口上的是礼部尚书杨琛达。
皇帝命他给先皇后拟定谥号,他因病拖延了好些日子都没来呈上。
皇帝自登基以来对这位股肱之臣向来宠爱有加,连斥责都很少,这次却是勃然大怒,下令直接将他革职查办,连带着协同办这事儿的礼部诸多官员也因“督查不利、有包庇之嫌”被连坐问责,轻则降职重则革除功名、施以鞭笞、仗责等刑罚。
朝中官员这才知道皇帝有多重视这次丧礼,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
为了迎合皇帝,朝臣们也不得不作出悲痛哀伤的样子。
又是缟素加身又是吃斋茹素,一个个脸色蜡黄,上朝脚底都像是踩在浮云上,心里不由叫苦不迭。
可没有一个人敢露出丝毫不满或敷衍的神色,礼部众多官员和梁王、沈国公就是前车之鉴。
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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