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茶房坐下,程琅凝眉思考了片刻,才说:「虽然英国公下落不明。但残忍的事我不得不跟您说,英国公这次出事还连累了三万大军,宣府的兵力被削弱,要不是陆嘉学力挽狂澜,边关都可能有不保的危险。皇上肯定会因此发怒,再加上庭哥儿又还小。魏家褫夺了英国公府的封号也有可能……」
程琅是朝廷官员,对政治格外敏锐。念在以往的功勋上,皇上对魏家不会做什么,但是英国公的封号就难说了。
宜宁听了程琅的话心里发冷,她虽然早就有这个猜测,但却不敢深想。她喃喃道:「父亲也是为了边关的百姓,且他自己也身陷险情,现在下落不明。皇上真要是为此夺了魏家的封号……」
「从情理上讲是如此,但宣府一向是兵家要塞,皇上极为看重。真要是失陷了,他是不会管英国公究竟是为了什么出兵的。」程琅耐心地跟她解释。「开国至今,当年随着□□打江山封爵位的人家,现在还有爵位的已经不多了。皇上登基后就削了济宁侯宋越的爵位……」
其实这些她都明白。
宜宁没有说话,她在想魏凌的事。
当年魏凌身陷险情,但最后他是回来了的。不仅回来了,而且依旧做他的英国公,宣府总兵。
宜宁现在也应该期待着魏凌没有事,或者这件事只是魏凌的计谋。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对格局产生了什么变数。如果真是因为她的存在,害得他战死沙场,甚至失去了英国公的爵位……宜宁觉得真是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现过!至少不要连累了他!
「我知道了。」宜宁点头说,「我想想该怎么办。你明日还要去六部衙门,我送你出去吧。」
程琅站起来的时候,突然跟她说:「……我会帮你的。」
宜宁抬头看着他,他比她高很多。
程琅说:「宜宁,我已经不是那个阿琅了。」他现在是正经的朝廷命官,不是那个龟缩在她背后的孩子。
宜宁摇了摇头说:「事关社稷,你怎么帮我?」就算他真的能帮,付出的代价必然也不小。她不想拖累程琅。
程琅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其实别人帮不了宜宁,但有一个人却是可以的。英国公府现在处境危险,要是没有人在后面撑腰会非常艰难的。宜宁还没有及笄,她如何镇得住这么大的英国公府?只是他不愿意罗宜宁去找这个人,所以只能他来帮。但却会无比的棘手。
除了陆嘉学陆都督,天底下哪个人还可以左右皇上的心思。
就算心里再怎么恨,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宜宁让管家送程琅出门,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听婆子说魏老太太已经平息下来之后,她才从静安居出来。她望着英国公府气派恢弘的雕樑,斗栱飞檐。脚步有些虚浮。
入目皆是无边的黑夜,站在她身边的珍珠青蒲等人也默默不语。宜宁走下台阶,赵明珠还站在台阶边,她的丫头扶着她的手准备去看魏老太太。赵明珠看到她走过去,撇到宜宁的脸色,她突然叫住了宜宁。
宜宁回过头看她,赵明珠犹豫了一下才说:「宜宁妹妹……你不要太难受了。」
她发现赵明珠看她的眼神竟然有些同情。
宜宁说了声多谢,然后回了东园。
东园里的护卫比往日少些,宜宁看到魏凌的院子黑漆漆的。想到自己去他的书房里找他,他牵着自己去吃饭的场景。烛火非常的温暖,再黑的夜都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有个人站在她身边保护她。
宜宁飞快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松枝已经让仆人把东西都安顿好了,回到熟悉的屋子里,宜宁疲乏地靠在了迎枕上。
她养的的凤头鹦鹉看到她却很高兴,长时间没看到主人了,它的萎靡顿时没有了。扑着翅膀从鹦鹉架飞到她手上。宜宁抚着鹦鹉的羽毛,发现它的毛不如原来顺了,有些地方秃了。她从小几上拿了个小瓷盘餵牠,里面装的是碎的小米。它低下头啄。
照顾它的丫头说:「奴婢是按照您的吩咐餵牠的。这鹦鹉怪得很,见不到您就急躁,还要啄羽……您一回来它这就高兴了,吃得多好。」
宜宁摸着鹦鹉的羽毛,鹦鹉一时高兴,又叫了两声「宜宁、宜宁!」它时常听到魏凌这么叫她,竟然也学会了。
宜宁听着它好不容易学会的第二个字,突然就忍不住了。她眼眶发酸,伏在案上痛哭起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所有的悲痛都朝她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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