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伕压轿,宜宁抱着宝瓶坐进了花轿里。那个送她进来的人突然轻轻握了她的手,然后放开了。随后轿子被抬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放鬆了坐正。
宜宁记得从玉井胡同到府学胡同要走三个路口,有个路口上的羊肉汤很出名,闻着就知道到哪儿了。
半个时辰的路不算太久,可能是因为心情忐忑,总觉得非常的漫长。轿子上吊的羊角琉璃灯灯光透进来,一片暗暗的红色。
好久之后她才听到了一片喧哗声,相对于那边的离别情绪,这边要热闹得多。连唢吶声都要欢快一些,很多人,还有小孩的笑闹声,鞭炮声。她被人扶着,听到全福人指挥她跨马鞍、跨火盆。或者提醒她小心门槛。
府学胡同的宅院她还没有来过。
宜宁跨进了正堂,盖头下面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礼生在唱礼,她随着唱礼对拜,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晃了一下,他立刻就要伸手来扶她,她却自己就站稳了。那人顿了顿,就把手缩了回去。
宜宁被簇拥着进了洞房里,屋子里应该热热闹闹的都是人。她听到全福人定北侯夫人笑眯眯地说:「新郎官要挑盖头了。」
有几个夫人太太起鬨:「挑盖头,看新娘好不好看!」
早就见过了,有什么好不好看的,宜宁暗想着。但这时候却又局促了起来,她分明听到外面静了一下,然后喜秤的秤桿伸了进来,盖头就被挑开了。
她猛的就看到了他,别人都是满脸的笑容。他嘴角微微一抿就算是笑过了,但却盯着她一直看。
「新娘子好看呀!」几个太太捂着嘴笑说。后面半句就没说了,只是还小了些,恐怕还没有及笄呢。
这新任工部侍郎娶了个年纪这么小的,有的苦吃。
宜宁才看到周围的人,林海如站在全福人旁边,还有许久没有见过的罗宜秀和罗宜玉,两人都是妇人打扮了。大伯母陈氏站在罗宜秀身边,还有两个脸生娇美的年轻妇人宜宁没见过,应该是罗怀远和罗山远的妻子。别的太太、夫人们她就更不认识了。
但这并不影响成亲的热闹,罗慎远缓步走到她身边来站定。由全福人唱喜庆的词撒帐,床上顿时满是桂圆花生等干果,还有一枚铜钱落到了宜宁的衣襟里。就有个太太说:「新娘子日后要管家里的钱呀!」
这是什么习俗?宜宁有点傻眼,看向罗慎远,他则含笑点头说:「她想管便管吧。」
虽然他对于宜宁管钱的手段有点怀疑,小时候她连自己嫁妆都懒得管。
很快有童子端了合卺酒上来。宜宁就被一个穿着遍地金通袖的太太拉起来。
她看到三哥从大红漆方盘里端起酒,向她伸过来。宜宁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要和罗慎远和合卺酒了……她把酒端在手里,缠过他的手臂,感觉到他的手臂要比自己粗很多的。宜宁看到他仰头就喝下去了,面不改色。她不会喝酒,饮了一小口就被呛到了,觉得从喉咙辣到肚子里,然后满面通红地咳嗽。
几个太太笑着来拍她的背,还特地给她倒了薄薄的一层,给罗慎远的却是满的。
定北侯夫人随后含笑念到,「美禄天赐贺新人,此夜一醉一。夫妻恩爱同白首,和乐美满共晨昏。」
宜宁默默地想好一首打油诗啊,她的杯子里还剩一些酒。「这是要喝完的。」男方的全福人笑眯眯地说。
宜宁听了正要举杯,却一时不注意,被他从手中拿了过去。
他的酒量很好,喝多少也是面不改色,一饮便完。
「好了,你不用喝了。」罗慎远把酒杯放在大红漆方盘上。
她低声道一句谢谢。随后热热闹闹的闹洞房就结束了,太太夫人们都退了出去。
罗慎远停顿片刻,轻声跟她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宜宁点头笑了笑:「你去就是了。」她坐回了床上,看到隔扇被他合拢,高大的身影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屋子里静静的,龙凤红烛在烧。大红的锦被,绣的是鸳鸯戏水,幔帐垂落在地上,用的是大红提花纹。屋子里新的红木嵌象牙拣妆台上还封着双喜字。
宜宁看到身上大红的吉服,又想到他结实的手臂,只觉得每一刻的等待都很忐忑。
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在新婚之夜面对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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