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在人族中待得太久了,也或许此间的安逸早已麻痹了她的神经
雩岑突而觉得自己有种多愁善感起来。
她并非不知独善其身何意,人族的疫病永远不是个例,就在她看不见的时光里,同样有成百上千甚至于数万的民众因为各种疾病死去,然人族依旧繁盛地繁衍至今,说是突发的磨难,其实暗也是人族百代中的必经之路,或许也只要她回到上界,步入她本该正常的轨道中待上两三天
这疫病便会随着时光流逝自我消散。
可我还是睡不着。
絮絮叨叨将心里的话讲了半晌,身侧惯性揽着她腰肢的男人却是双目紧合,悠长的呼吸似乎标志着对方早已沉入梦乡。
可雩岑知晓零随没睡。
或许是从神魔大战中存留下的习惯,抑或是天性如此,某个男人睡觉时半点响动都过耳不忘,甚至于在夜里突下大雨的时候,还能信手将她踢开的被子盖好掀高,以至于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在第二日完全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雩岑觉得这般防备的浅眠肯定很累,然零随早已习惯,就算是刻意的安枕,也下意识地无法沉入深睡状态。
扒着男人胸膛左右蹭了半天,推了又推,可零随显然是在闭麦装死,完全无视她的小动作,睡得正香。
阿随
雩岑哼哼,无奈地落回男人继而缠绕而上的臂弯中,语气上扬,有些撒娇的意味,然半晌无声装死的男人却突而开了口:
你便这么想让孤救。
语气平缓,男人一语道破。
我也知晓帮人是帮不尽的可是可是.雩岑挠了挠头,本想说些什么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大道理,却是完全找不到什么理由,毕竟人族尚还可以相互唇亡齿寒、情绪共通一下,上界原则上本就不可插手人族事务,天帝勒令的宪章中也明明白白写着,这样想来她倒有些无理取闹,措辞了半晌,雩岑啪唧一声将小下巴栽进男人怀中,无奈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嗯。
这病来的蹊跷孤就算救,也大可能无能为力。
那你可以先试试哇。雩岑亮了眸,循着男人松口的幅度便赶紧顺杆而上,尽人事,听天命。
那你可知这天命从而来。
零随倏尔睁开眼,低头望向她,这恐怕大概率源于上界的星潮。
星潮?
大概在孤称帝后罢十四万年左右,下界西牛贺州,当时也爆发了一场奇异的病与这等很像,初时尚以为是修炼走火入魔,后发现可以传播,但好在只在祡犀族内,虽损失颇多,但终究遏制住了。
治好的麽?小姑娘抱住他的手臂,那药方或许可以
自然是全杀了。
琥珀色的眸子微敛,不若祡犀那等下劣的种族,岂在上界合纵中占据一席之地。
二三十条命,换取族内万年的繁荣。男人轻哼,他们稳赚不亏。
为何便不能治一治呢!恐怕也是有机会可以!
治?零随略略侧眸望向她,研药的时日可是许久的,方且一旦传播开,不知又有多少人会遭了殃,倒时不仅是他一族因群愤覆灭,恐怕会死更多的人
这厢对比,孰优孰劣?
雩岑说不出话来。
零随总是有用的道理一堆,也足够冷静甚至可以称之为冷血,可如今到底
不过是她的心软。
那个人族已经没救了。安抚似地将她抱在怀中,男人再一次合眼,低喃道:孤曾以此为样本研究过,发病前尚可一试,可若是一旦发了病,便相等宣判了死刑,就算来日强行想法子治好,大概率也是个痴傻儿。
无人照料,谁又能支持这些人活过几十年。
几十年,对于人族来说,是极为漫长的。
若说她太过感性,零随则是她见过的,完全铁血而理性的人,他人生死尚可放在天平上度量权衡,来追求自己与外界的利益最大化,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或许太过不讨好,但作为统治者
他是天生的帝王。
雩岑想起了当时零郁同样对他的评价,一时感受颇深。
她再没有说话。
或许只是她情感上的一厢情愿罢。
孤方可一试..为你。
然半晌之后,在她枕着男人的手臂几欲要睡过去时,胸膛闷震,零随突而开了口,声音清朗,完全没有什么睡意。
唔雩岑眯着眼好半晌才把自己的思绪从梦境里拉回来,带着满满的鼻音,长哈了一气,完全没听到男人方才说了什么,满脸疑惑道:什么?
然零随只是微勾起唇角重新揽上她的腰肢,将头深深埋进她散乱的、独沾染了他身上气味的海藻般的长发中猛吸了一口,疲惫地合上了眼,夜色很静,似还能听见远处郁郁的蛙鸣。
嗯?
睡得懵懵的雩岑挠了挠头。
睡罢。
却见某个反将她好不容易凝聚的睡意打散的男人竟当着她的面,三两下便气息悠长,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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