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次将目光投向叶斯廷后,海德里希干脆一把抽出那把椅子,并在白狼骑和阿撒迦又惊又怒的目光中,理直气壮地把屁股砸了上去。
“等确定军费和重建开支后,我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议题,需要诸卿共同参谋。”
尼禄不再搭理右侧的闹剧,戴着皮革手套的指尖,在桌上相抵。
他能看见叶斯廷已经跟秘书官交涉完毕,然后很低调地落座在长桌一侧。
两人的目光同时越过人群,在长桌上方不经意地一触。
白发青年凝望着尼禄,唇角的弧以除尼禄外的人绝不可能觉察的程度,很静谧地加深了些许。
尼禄目光狂闪,本能想起对方说“只是想看着你”时的样子,立刻抿住唇角,将视线躲到一边去。
“……有关圣洛斐斯。”
他定了定神,说。
当从皇帝陛下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的脊背,都在同一时刻不由自主挺直;
所有人的脸庞,都不由自主绷紧。
当面对造就这场史无前例的灾难的魔王时,所有无关正事的念头,都在此时此刻烟消云散了。
尼禄在养伤期间,就已经坐在秋千上,反反复复思考过这个决定。
因此在当下,将他所知道的圣洛斐斯与人类的纠葛全盘托出,也并不显得特别困难。
现在汇集在这间议事厅内的人,已经是在这个庞大帝国、金字塔顶尖上的顶尖级人才了,他只是想听听他们的想法。
不出他所料。
当他的叙述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整个议事厅都被一种无言的震撼笼罩。
有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大厅完全死寂,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而随着一支光子笔不慎掉落在桌面上——阿撒迦赶忙伸手把它捡起——所有人才像是解除石化,纷纷开始深吸气。
“进一步的证据,我会争取尽快在德尔斐圣殿旧址考证。”
尼禄说,
“如果他所言属实,我会考虑令帝国历史研究所将这段旧史加以完善,并录入人类通史中。诸卿认为如何呢?”
“陛下!”一名军官猛地打断他,“这……这或许有些不妥……”
尼禄看着他:“譬如哪些方面?”
军官:“譬如……譬如……”
海德里希:“很多方面,陛下。如果圣洛斐斯的说法属实,那么人类将从受害者转变为过错方,不符合当前帝国受难民众的预期。第二,虽然圣洛斐斯与人类的仇恨,是在旧联邦时期缔造,但圣殿工程既然能在帝国时期持续九百年至今,证明皇室必然有参与其中。卡厄西斯的权柄将会受到史无前例的挑战,您在加冕后积累至今的声望,也很可能会一扫而空。”
他说完后,无声叹了口气:
从尼禄的眼神,他就猜出尼禄早把这些问题想过不下千百次,只是想借他的口向众将理清利害,然后了解他们的看法而已。
尼禄:“那么我们掩盖它。将人类的罪行埋入德尔斐的地底,将本次战争解释为帝国圣子实际是受暗物质生命体差遣的奸细,并在人类领地潜伏长达两千年。诸卿认为这样如何?”
又一次长久的沉默。良久后,才有军官低声回答:
“陛下明智。从顾全大局的角度考虑,这是最合理的处理方式。”
尼禄坐在主位上,沉默地合了会儿眼。
叶斯廷远远地望着他。
当旁人都在焦灼地等候陛下抉择时,他低头掏出光子笔,开始为公开旧史做舆论规划。
“自我加冕为皇,帝国似乎总在迎接一轮又一轮变革和战争,以是我从未有过机会,与诸卿深入探讨这个话题。”
尼禄睁开眼,宝石一般的鸽血红瞳,缓慢环视厅内众人。他的旧伤未愈,脸色和唇色依然有些苍白,但那席厚重王袍披在他肩上,却从不会让人觉得对方不堪重负,只有历史名画般的相得益彰。
“在帝国最黑暗的十年后,我们相继聚集于此,发誓要为帝国浴血奋战。从此我们抵御人类所不能想象的强敌,我们败,我们胜,我们从废墟中抱起无数同伴的尸体,挣扎走向英雄理想中的曙光之地。但是终有一天,我们的时代也会过去。我们曾亲身经历的战役,将会成为未来的孩子们最遥远的梦境,正如此前我们也同样认为虫族遥不可及。人类终究会有极限。即便灵魂再如何呐喊,要与帝国的命运紧密相连,但等到了连枪支都无法扳动的那一天,我们最终也只能接受一切,与这片毕生抛洒热血的宙域道别。
“而到了那时,我们选择给它留下什么,将会变得至关重要。在我们无力目及的遥远未来,帝国会以什么样的形态,继续存在于这个宇宙?是依然充满倾轧、政治图谋的人类集合体,是无名英雄的埋葬之地,在每一次相同或相近的时刻,以新帝国之名,重蹈旧联邦的错误?或者在极遥远的一天,它是否有机会摆脱人类近万年的历史诅咒,真正进化成为令人震撼的伟大归宿,直面人类过去的一切荣耀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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