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祺煜沉着脸不看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不是喜欢被人这样抱着么。
乱说!南星顿了顿,终于还是面带娇羞地别开了眼,口中喃喃道:那也得看是谁抱。
周祺煜的目光闪了闪,搂着他开门见山道:今天的那位如何?
我都不认识得他!南星简直哭笑不得今儿出门也没看个黄历,稀里糊涂地崴了脚,还赶上张老板儿媳难产,想必那人也是个热心肠,看我腿脚不便,就顺带着帮了一把,无论如何,自然是救人要紧。
也不知面沉似水的庆亲王听进去没有,反正抱着他的手依旧不肯放松。
南星觑着王爷的脸色,眨了眨眼道:方才慌里慌张的,都忘了问那人叫什么了?
周祺煜蓦地皱起眉,你还想找他不成?
南星憋住笑,人家劳心费力地帮了那么大的忙,若是有机会,当面感谢一下,也是应该的。
眼看着王爷的脸色阴沉地快要滴出水来,南星赶紧见好就收,往回找补道:不过看那人长相,应该是个外族人,兴许人家都这样不拘小节呢,想来他们到此也只是偶然路过,日后再没机会见面了。
周祺煜的目光黯了黯,语气这才正常些,近来觊觎中原的外族不在少数,乞木屡次兴兵进犯,雍州此次暴乱,也有这些势力参与其中。
南星不解,皱眉道:乞木不是早已向我朝纳贡称臣,多年来邦交友好,相安无事么?
儿子造反打老子的事还少么?周祺煜冷笑一声,这些年大燕灾荒不断,国库亏空,积贫积弱,被人盯上也是在所难免。
听到这里,南星不由惆怅起来,太平盛世尚且有冻死饿殍,何况是大灾大乱之年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无论朝堂怎样更换,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他忽然觉得心里坠着块石头似的,顿时连呼吸都沉重起来:倘若真的打起来,可该如何是好?
话音一落,车厢内瞬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车轮吱吱呀呀碾压地面的声响。
周祺煜的眸子似是染了墨,衬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有神。
他定定地看了南星片刻,一字一顿地说道:纵使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南星蓦地一阵心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
出生帝王家,有些事情是逃不开的。
天下社稷,缩成一线,压在了活生生的肩膀上只盼四方顺遂,抚平你眉间化不开的阴郁;唯愿万物安康,还你世间最美的笑魇如花。
毫无意外的,受这次崴脚拖累,南星又连着两天没能下床。
原因自然不全在脚上,其中的细节羞于启齿,实在没脸与外人道。
可谁让他摊上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主了好说歹说,就是说不开一副老子不爽的模样,好像南星真的在外沾花惹草了似的。
这种情况下,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的,直到翻来覆去被他折腾了半宿,这才勉勉强强地把人哄好。偏偏到了第二天,这货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嘘寒问暖,简直要星星不给月亮,连恨都恨不起来。
眼看着寒意渐浓,转眼便到了年根儿底下。
大概全天下都是一个样儿,年尾就是鸡飞狗跳的代名词。越是接近岁末,繁文缛节越要铺天盖地地招呼过来。南星的脚还没好个利索,先身不由己地忙成了一只跛脚的陀螺。
好不容易熬到了除夕,还没来得及为守岁做好准备,他又跟着文武百官一起,浩浩荡荡地赶赴郊外祈福坛,观瞻圣上祭天祭祖。
元安帝修仙修得风生水起,虽然几十年不理朝政,却将礼不可废四个字贯彻地头头是道。
祭天大事,简直比他的命都重要,自然也比其他任何人的命都重要,所以大燕上下的文武百官,只要头顶上的乌纱帽还在,无论如何,哪怕是连滚带爬,也得强撑着自己的脸,赶去为今上祭天捧场。
当然,虽说医官也是官,但像南星这种没有绿豆大的芝麻官,若按照官阶品级排位,最多也只是跑去滥竽充数罢了。
也不知幕天席地等站了多久,南星在凛冽的寒风中,把自己站成了一根里外透心凉的棒槌,还没来得及抹一把鼻涕,忽听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跪
下一刻,夹道欢迎的文武百官,就如同潮水一般,稀里哗啦地跪倒一片,南星连忙有样学样地一同照做了。
之后又等了片刻,元安皇帝率领一众姗姗来迟,沿着祈福坛的御道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
临到近前,正在一旁低眉敛目,跪得规规矩矩的南星,忽然无比好奇,想要观瞻一眼周祺煜亲爹的风采,于是在心里天人交战了片刻,终于西风压倒东风,胆大包天地抬起了头。
只见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那人,身穿一件缂金十二章龙袍,周身散发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唯有那一双眉眼,乍看之下,与庆王周祺煜有着几分相似。
此情此景,让南星自娱自乐地想起了一句民间土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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