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将厚重的枣木替换成杉木,但还是很费劲。他测量费不费劲的方式,是叫灶房烧菜大娘的八岁女儿来踩,只要她能踩得动,那这才算真正意义上的适合女人,毫不费劲的脚踏。
徐祯前后换了很多种木头,全是结实又轻便,诸如外地来的柚木、白枫,但轻是轻的,结实度尚缺。松木可以,耐久性和强度都胜于前面两种木头,但得烤干,不然会变形。
最后他在尝试了十来种木头后,选择了柳木中最好的水曲柳,轻便坚固,有弹性、面光滑,蹬起来感觉卸了一半力,省力许多。
但还是不成,他甚至还动了连接脚踏板的地方,怀疑是悬动间连接处太紧凑,导致生涩。他上了油,也只稍稍好点。
而这没有太大的突破性,又耗时耗力的事情,闹得工房里做工的几个人三番几次跟管事告状,管事也劝他别瞎折腾了,好好装机子,钱稳拿。
徐祯嘴上答应地好好的,白天也歇了,只有晚上大伙都睡着时,他才偷摸着跑到木工房里,远离人最远的地方做活。
在不知几个夜里,他终于发现,是脚踏板的形状有问题,这种织布机用的是适合男人大脚的长方形脚踏,甚至比他们的脚还要宽和大。
而女人的脚普遍要小上一大半,压根借不到力。他先试着缩减脚踏板的长度和宽度,使其更接近女人的脚长。
这一改动,让整个脚踏板轻轻一踩,织布机就缓缓运作起来,这让徐祯精神大振。
当然这并不是结束,即使换了木头,缩减了长度和厚度,仍然存在问题,照旧累腰累腿,只是缩短了累人的时间。
他那时累得坐在地上,深夜的风最猖狂,拍打着窗棂,试图吹破糊的白麻纸,又从各种缝隙里钻进来,让点的微弱蜡烛摇摇摆摆。
徐祯当时想到了苗苗,又想起蔓蔓,他才撑着才地上爬起来,继续枯燥的行为,刨木头。
终于他发现了!
压根不是将长脚踏改成短踏的问题,而是要改形状阿!他一直被长方形踏板困扰,在上头纠纠结结,最后决定完全替换它。
在此期间,他发现方形的脚踏很稳定,如果要织大布可以用它,长方形的并非毫无用武之地,用长绒棉或者是南方的棉,它可以织出精细的布匹。
当然最适合这里粗绒棉的,是圆形的踏板,那种椭圆更贴合人脚弧度的踏板,配上水曲柳,更换几个连接的部位后。
徐祯知道成了,成功的那天他让八岁瘦弱的小女娃过来,当着工房几十号人的面,让她去踩改良的踏板。
在大伙轻蔑的笑声中,这个瘦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刮跑的小娃,居然坐着,轻轻松松就踩动了踏板。
女娃说:“俺一点也不累,之前让俺踩的那个,踩了腿疼。”
她说完,工房里静悄悄的,他们尴尬又丧气,有些倒是想说点啥,可挠了半天脑袋也不知道说啥。
没人敢先站出来夸赞徐祯,毕竟他们很多人自己知道,在此期间说了多少冷嘲热讽的话,更多的是默然,当初没说好话,眼下也不好再凑上去拍马。
只有管事拍手大笑,“俺就知道你能成,等着吧。”
等着什么,在徐祯的不解,众人的茫然中,管事一路大笑离去,晌午带了不少人过来,夸赞声深深刺破在场很多人骄傲的心,再也拼不回来。
因为他们知道,那是镇上最大织坊的东家、掌柜以及织工。
那东家和掌柜的倒是没多大感觉,只有混在其中的女织工,她们震惊中又惊喜。
高度正好的座椅,背后有突出的木拱背抵住腰,脚放在小巧的脚踏声,只要一往下,那已经装好经纬线的织机就前后摆动。
完全不像是那种笨拙的脚踏,需要全身的力气放在脚上,才能让它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可这回,压根没有嘎吱的声响,这机子就转起来了!
这让所有织工都忍不住打起精神来,一个瘦弱的女人嚷了起来,“这机子能不能给俺,俺掏二两银子都愿意,这贼好使阿。”
在一群人诧然的目光里,女人开始大吐苦水,“你们压根不晓得,织布机脚蹬子有多难踩,俺长得又不莽,每次都是两只脚一起去蹬,人累个半死,腰坏到连提桶水都痛得直不起身来,每日只能织个半丈。”
女人掩面,指缝里有水往外渗,她哽咽地说:“你们早说你们能改阿,俺遭了那老些罪。”
本来今年她都想辞工了,再干下去,她真的要瘫了。可是几年织布活计做下来,她已经没法干太重的活计了。
可眼下,她又就像快熄灭的蜡烛,又重新热烈地燃了起来。
所有男人都沉默,他们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只有女人知道,不合适她们的东西使用起来有多痛苦。
她们可能不会记得徐祯,那从那以后都会记得,她们不是拥有了一台轻便的织布机,而是一份稳固的活计。
不用因为力气小,无法踩动织布机而织不出一丈的布匹被辞退,又因为腰伤而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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