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这样的方式,他尽可能多的迫使我不断增加沉没成本,所以抛下袖扣却又请我上楼,给一杯不合口味的咖啡。
或许他从始至终都在评估,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给予我宽恕与原谅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让我即便是在往后了解到真相时也不舍得失去,为自己换取最大程度的忍让。
所以才会在我质问时尝试“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这样的措辞,意图影响我的判断,将错误隐去。
我确凿地厌恶算计与操纵。
沉没成本从不参与我的决策,我也并不害怕选择与失去。
犹豫是因为仍然不希望他落泪。
郊区的别墅多日无人踏足,此时也是空无一人。
我去酒窖里选了一支酒,是去年拍到的一支白葡萄酒,是我和他一起在拍卖会上买的,他当时说喜欢甜口的酒。
在醒酒的时候,我终于在洛棠搬走以后重新踏入了他的画室。
当时他选了三楼最大的一间朝阳的房间,洛棠喜欢阳光,他的房间也是整幢别墅采光最好的,还有一个很大的露台,他空闲时常在露台上小憩。
画室被收拾得很整齐,和我以前踏进来时见到的满地画笔颜料的场景完全不同,带走的只有画稿,画架留在原地,画材收在柜子里,如他所说,带走的东西很少,但曾经留在这里的痕迹确实都抹去了。
我在门口怔了片刻,闻到了长久闲置的灰尘气息,某种原本像气泡一样的情绪浮上水面破裂了,声音清脆,在空旷的房子里带来一阵久久不散的回声。
向后退了半步,房门被我轻轻带上,陈旧的气息被锁在屋内。
下楼的时候我接到了陈谨忱的电话,对我说临时有一个文件需要我审阅签字,问我应该送到哪里,是否方便。
我对他说我现在在润玺园。
大约二十分钟以后,他推开了大门。
先把文件袋递给我,然后状似随意地问:“洛先生不在吗?”
之所以称之为“状似”,是因为陈谨忱平时绝不会多问一句工作之外的事,提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很少见。
我暂时无法组织语言,于是什么也没解释,只是打开文件袋。
他在我面前轻微地俯身,很突然地问我“怎么了”。
我捏紧页脚,抬起头,问他:“什么怎么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迟疑似的动了动,而后抬起,停在距离我脸侧约一指的位置片刻,很快又重新放下去。表情看起来仍旧沉静而认真,语气不如平时平缓,带着几分可见的关切,解释:“您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
我摸了摸他最终也没有碰到的右脸,笑了笑,“这么明显吗?”
陈谨忱直起身,眼镜后的眼睛仍然看着我,“是和洛先生有关吗?”
“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问他。
陈谨忱思索了片刻,选择了很中立的评价:“聪明。”
我难得对他失语,瞪了他一眼:“这也太宽泛了吧。”
他很无奈似的解释说:“我和洛先生接触不多,他几乎不和我说话,只会问我一些和您有关的事。”
我不太想就这么放过他,指挥他在旁边坐下,让他想喝什么自己去倒,“趁我看文件的时候你仔细想想”,我嘱咐他。
陈谨忱露出一个没办法似的表情,去倒了一杯水,在我对面坐下。
我很快地看了一遍文件,指出了几个我仍觉得不合适的地方,让他明天改改再让我签字。
晃了晃高脚杯,我抿了一口酒,对他说:“我今天才知道,我哥五年前就去找过洛棠。”
“我好像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洛棠。”
我向这世上最安全的听众诉说。
陈谨忱双手交握,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他的表情很耐心,眼神也很专注,呈现出希望倾听的姿态:“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是我咎由自取。”我撑着头,叹了一口气。出于尊重,我没有说任何的细节,只是想让情绪的气泡浮上水面,让自己更好受一些,“五年,是我从来没有尝试真的了解他,才会被他的表现欺骗。”
陈谨忱宽慰我:“每个人总有希望呈现给他人的模样。就算是扮演,或许也不能否认其在某些当下具有的一定真实性。”
“真实。”我食指搭在高脚杯的杯壁,在酒液和玻璃杯中看到自己的脸,“这就是问题所在。”
“现在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会想,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看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吗?我们这样两个人,就算想继续在一起,也只会不断地互相猜忌,不断地被过去伤害,不会有幸福。所以我想,就这样结束好了。”
“但他哭了。”我凝视我的右手,“看见他哭的时候我有一瞬间在想,只要他不哭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他哭起来又和以前一样了,很脆弱,除了保护以外的所有行为都是一种伤害。”
“不过我还是走了。”
“他说我没有真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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