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他连忙起身,帮着船老大把渔网拖拽上来。水波哗啦乱晃,两人合力,将那网拖上船板。
&esp;&esp;贺九如瞪大眼睛,吃了一惊。
&esp;&esp;阵阵阴湿尸臭扑面而来,白惨惨的月光,照耀着白惨惨的死人面——却是一具新死不久的尸首!
&esp;&esp;他一下松了抓网的手。
&esp;&esp;死者是个妇人,遍体绫罗,头插朱翠,通身珠光宝气,十根浮肿的指头,紧绷绷地套了十二枚硕大的金戒指,无论手腕,脖颈,耳朵……全然戴满珠玉金饰,煌煌华彩,不像是投江而死的人,倒更像是殉葬的什么皇妃公主。
&esp;&esp;船老大捏开这具金碧辉煌的尸首面颊,它口里竟还含着枚硕大滚圆的明珠,被月亮一照,越发光耀惹眼。
&esp;&esp;“发财了,小兄弟,”船老大浑身战栗,眼神狂热,“发财了!看看这个,我们发财了!”
&esp;&esp;贺九如慢慢捏紧拳头,下意识试图劝阻:“船家,逝者的金子碰不得……”
&esp;&esp;“死人的金子碰不得?怎么碰不得?!”船老大猛地瞪圆眼睛,眼白凸出道道血丝,“我说碰得就碰得!你不要是吧,你装什么圣人,你看这个,这个,这个……”
&esp;&esp;他手脚发软,抖索着扯下尸首上的金项圈,上头吊着颗指肚大的浑圆珍珠,“你还拼什么命,熬什么苦工?!这一颗珠子就价值百金!你不要?”
&esp;&esp;月色下,船夫的面颊诡异地肿胀着,口角溢出白沫,双眼血红,竟如入魔一般。
&esp;&esp;“人各有志。”贺九如后退一步,谨慎地说,“只是投江而去,实在算不得体面。大哥你想要这些金银,我自然不会干涉你的缘法,但求你善待逝者,上岸后挑选一处风水宝地,将尸首好好地安葬便罢。”
&esp;&esp;盯着他,船老大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他定定看向贺九如的面庞,眼中似是显出一线清明。
&esp;&esp;“你,你当真不要?”
&esp;&esp;贺九如摇头:“不要。”
&esp;&esp;船老大目露凶煞之气:“可你若说出去……”
&esp;&esp;“此事与我无关。”贺九如举起手,“你若是不放心,那我也没法给自己证明。只有一点,我走南闯北多年,没有点本事,断然活不到现在。你舀上来的尸骨,我与它非亲非故,干涉不到你的行动,只能说两句好话,央你到底给它一个体面归宿。但你要是想动手?行,那我们就比划比划。”
&esp;&esp;船老大沉默不语,像是被他镇住了。贺九如也不多话,转身进到船舱,靠着货车坐下。
&esp;&esp;此时,距离金河不到数里。
&esp;&esp;他听见后方帘响,船夫一声不吭,自去船头摇桨。一阵飞也似的破浪分水之音,贺九如闭目养神了半个时辰,渐渐听见岸边传来隐隐的说话声,敲梆子声。
&esp;&esp;金河城到了。
&esp;&esp;船靠岸,贺九如和船夫一起抬着货车上到渡口。他把剩下那钱银子递给对方,船老大叹了口气,并不肯要,只是低声道:“小兄弟……”
&esp;&esp;“船家,收下吧。”贺九如道,“我只奉劝你,千万别留着那具尸首的任何东西,上岸后,找个安稳地方葬了它,兴许还能……”
&esp;&esp;船老大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走吧,小兄弟,别说了,走吧。”
&esp;&esp;他执意不听,贺九如无法了,他不好横加干涉他人的因果,只能点点头,推着货车上岸。
&esp;&esp;清冷的月色照着船舱,同时照着被草席胡乱裹着的女人尸首。贺九如转身离去的刹那,那女尸蓦地睁开双目,爆出一对血红淤肿的眼球,怨毒地恨恨盯着年轻货郎的背影,等到船夫踏上船头,它很快又闭上眼睛,重新恢复成面目僵硬的尸体模样。
&esp;&esp;贺九如并不知晓身后的事,他推动货车,走在城外的小路上。行至深夜,城外皆不见摊贩,月亮孤零零地照着小路,他的余光忽而发现什么东西,就在旁边的野地里闪。
&esp;&esp;他一转头,四野白茫茫一片,唯独在路旁多出三间新坟。眼下坟包开裂,其间居然滚出了一连串,滴溜溜的雪花银两!
精彩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