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孟之还活着,他当然还活着。
远去的死亡凉感,被涌背的暖气顶替。谁能料到,林孟之误打误撞,寻得的个酸馊似潲水的桶,会是救下他命的地方。
密密麻麻的粗线,凹凸不平的触感,身躺北方的家炕,叫林孟之初睁眼那日,就知自己未死。
只是动脉裂断,心血尽流,早于喉间枪弹取出前,半口从午吊入夜的气,是他靠得什么在拖撑?林孟之同样恍惚。他猜,或许是因那份不甘吧。
木门震动,林孟之起身迎去,他了然那是魏恪于外,在敲问示意。
偷藏的地方,有着难消的浓厚气味,为他掩去血腥残味;逃遁的人家,搭有一知药懂医的主人,将他拉出濒死。林孟之命好,这应是无人能辨驳的。
“女人家的,不方便进屋。这粥您先吃,药我待会儿再端来。”
伤口因他浸河感染,致生出一随皮肉愈合,而反复并发的热症。仅管林孟之不觉严重,但奈何魏家夫妻个个心细,为避让他出屋受风,周到得连药、食,都日日熬煮盛好,才端送入内。
数日里,未出过门户,林孟之却自门窗外进的声音,通晓些情况。
救他的人,岁数小他几年,待于魏家舅爷药房做事,算是一极有本事的支柱大夫。但东家舅爷吝啬,即便有着层甥孙的关系,也同是多年未予魏恪优待,增涨多少薪酬予人的。
前年,家中生有孩子要养。今年,又自晚间存倒豆汁,发现个半死不活,歪散身躯在桶的病患要养。撇去需给大哥家处赡养母亲的那份孝敬钱,魏恪还暂无了妻子做买卖能给他的补贴,可说是将家中日子过得无多存余的地步了。
当然,眼界开阔,心善且识大局的人,必是未在意过银钱。但于林孟之心中,他却存有愧心。
嘴唇蠕动,发出的声音,只有嘶嘶的呼声。林孟之想说话,但无能。
魏恪显比林孟之,还关心他身,见此情景,是伸手慌道,“别。肌血施动,易伤内里。眼下、您还是少用喉道。”
林孟之自幼硬朗少病,加算上广府那次的刺伤,也未有过此回病怏般的体验。食、气双喉受损,单能下腹的,仅靠着流食。更甚,长至二十多日,不曾成功言出过一字一句,这任谁碰上,都是会稍感些落寞外露的。
魏恪察言观色,省得病患心情,迅即步后,开嗓宽慰,“我属实不甚精通医术,替您取弹缝伤略加勉强,但好在伤口缝合及时。我想,再多留心细养些日子,待内外痊愈,您正常道声说话,应是无甚影响的。”
脑中也是兀地一闪,只见魏恪猛敲后脑,喜道,“瞧我,光顾着自己,咋咋唬唬,说个不停。这般长久,竟全然忘了,您手上还是个能写的!”
携来东西时,魏恪腹前,还夹抱着一白净小娃。林孟之知晓,那是魏恪女儿。他同是多次闻进,夫妻二人于院内,逗玩孩子的笑声。
“她母亲忙着看药,不得空照看,叫我抱来了。也是糊涂,一直忘带进同您介绍。”
魏恪环抱住孩子的身,朝上提了提,让她窜动无法,“小女名叫魏静姝。”
林孟之眼中含笑,多看了几眼,借魏恪先前递来的物件,快速落手,下划几字,“静女其姝,好名字。”
魏恪笑笑,没人不爱听夸赞之话,“得您盛赞了。”
纸上留有股药材味道,林孟之松开炭笔,药纸复推至魏恪眼前。
“南走外郊,不知魏兄弟可有路道?”
失踪断联多日,袁洪封锁北都,林孟之难知驻地消息,亟待尽快赶返部队,指挥前沿应对工作。
“咱这儿是东城区,离紫禁城不小距离,明儿开始解除限制,自由出城虽能,但我建您多候几天。”
“出城的事,有个药房绕至蒙区,进买药材的由头,可让我于月末陪送长官。就是路程略远了点,需要多费些时间,您看如何?”
魏恪是个有头脑的。这是由他察觉搜查收严,道出烧焚木桶,一并带出沾血军衣,抛扔进河主意时,林孟之便清楚的。
林孟之细问几段里程,自算出个大致时间,“可行。此事,就又劳拜魏兄弟了。”
魏恪摆头,“您客气。”
林孟之另换一纸,是一笔一画,神色认真地,落写几列,再双手捧递,送于魏恪。
魏恪望纸失语,而后慌乱不解,卡顿数下,“这、您这,使不得。”
林孟之眸色诚恳,是仍不放弃地,劝人收下。
手小如茶杯,却抓拿迅速,魏恪无奈,但东西却已叫女儿,替他抢收在先了。
林孟之见此,是极为满意,乐得开怀,提壶斟水两杯,再举杯凑与魏恪,轻碰致意。
如此诚笃的人家,救人性命不讲,还不求那高额悬赏把人交出换钱,如何能叫林孟之不心存感激呢。
只是目前落魄不便,实际的报答,林孟之然是无法予出。他惟能做的,也就是个细写字据,行作报答信物,留赠魏恪收存。好在他日,凡魏恪需的事上,借此为证,让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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