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镖车抵达客栈门前,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抱着一卷毯子就地铺开。
这般作态惹得人群之中,有人戏谑笑道:
“莫不是镖车押送的是你爹,这么孝顺,低头哈腰,还怕你爹脚上沾泥?”
此言一出,引来轰然大笑。
“我知道诸位怨气大,可没办法,生意场上先来后到,接下买卖就得做。
这蒲安集往前三十里,自有庄子,给些银钱寻个草屋落脚不成问题。
何必扎堆挤在这里,遭受冷雨冷风!”
客栈掌柜也不恼怒,拱手作揖说了一番客气话。
旋即,又让镖局的趟子手把箱子卸下,取出里头的货物。
见到蒲安集确实招待不了,那些货郎、商贩也没法子,只得再骂几句,彼此商量着去哪儿投宿。
“八宝鸡心盏?老天爷,这若是真品,那不得把半座县城买下来!”
年长的牙郎颇有些眼力,余光一瞥瞧见镖师取出木盒。
打开盖子,里面竟是一套茶盏,表面绘有轮螺伞盖、花罐鱼肠,合称八宝。
由这八种法器组合而成的纹饰“八吉祥”,可以消灾解难,乃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若非他早年做过当铺的掌眼,也难以认出。
那掌柜的也不遮掩,只是笑道:
“客官好眼力,这确是真品,专用来给贵客煮茶。”
年长的货郎脚下步子变慢,实在好奇让蒲安集兴师动众的那位人物是谁?
真正了不得的过江龙,怎么也不该挑选这个偏僻地方歇脚才对。
毕竟只是县城的集市,办得再如何兴盛,也摆脱不了乡下的名头。
紧接着,这个年长牙郎又看到一众趟子手用绸缎帕子捧着各色物什。
比如,兽首铜炉、龙涎宝香、青翠玉枕、缂丝袍服。
这些衣食住行的奢华用度,好似流水送入客栈的上房。
“啧啧,好生富贵的气派!”
年长货郎摇了摇头,心想着那位罗大郎野心不小,请来这么一尊大佛,也不知是作甚?
……
……
雨势愈发冷清,待到蒲安集聚拢的人气散掉,一辆宽大马车方才缓缓驶入。
几个戴着帷帽面纱的年轻女子施施然飘出,踩在洗刷干净的地毯上。
随后,帘布掀开,露出一张俊俏白脸,正是与纪渊同时离京的洛与贞。
在他旁边还有虎头虎脑的小病已,一大一小两人跳下马车,踏入客栈。
前厅生着火塘,因为干柴有些受潮,熏得屋里满是松油味儿。
掌柜挑着门口挡寒用的棉布帘子,另一只手掌着灯,躬身道:
“洛公子大驾光临,真是令蒲安集蓬荜生辉!
地方寒酸,没什么好招待公子,只有几样土菜,还请公子海涵。”
位于中间的大桌上,已经备好碗碟筷子。
菜色确实一般,一尾河鱼、一块白水豆腐、一碗五香干丝、一碟干笋。
胜在干净有风味,倒也不算怠慢。
“凄风冷雨的羁旅,能够吃上这几样,洛某已经很满足了。
告诉你家老爷,他想掺和辽东商路的那桩事,洛某应了。
不过成与不成,要看各自的手段本事,洛某保证不了。
但买卖不成仁义在,他这个朋友,洛某愿意交。”
这位通宝钱庄的三少爷,许是经过沿途赶路的风霜历练,说话做事都稳重许多,不再像天京时候那样轻浮跳脱。
他微微笑着,摩挲左手的玉扳指,牵着小病已坐在擦得发亮的大桌前。
还真有几分豪族大商的气质。
“我家老爷守着蒲安集,一直都很想开拓商路,可靖州习武之风兴盛,门派拳馆众多,且极为排外,瞧不起安州。
几次进去寻求合作皆是碰壁!
洛公子有意插一支旗进去,做起一个新的商行,打通辽东数府……这样的魄力,实在让我家老爷钦佩不已!”
客栈掌柜弯着腰,笑呵呵说了几句漂亮话,随后道:
“别的不提,我家老爷的名头,放在安州还算好使,黑白两道都有朋友,也都愿意卖面子。
洛公子收购粮米、油盐、布匹,亦或者翻山越岭商队往来,那绝对是畅通无阻,绝无半点疏漏!”
洛与贞不动声色,只是拿筷子夹了鱼肉,放进小病已的碗里。
尔后,嘴上漫不经心道:
“罗大郎是安州的地头蛇,一呼百应的大豪杰。
倘若要寻个得力的帮手,踏进靖州城,镇住那些动辄斗擂的江湖人。
他必定为首选!”
客栈掌柜眼睛一亮,连忙道:
“我家老爷就在路上,他听闻洛公子极好古玩器物,尤其是来历不凡,年代久远,曾经出自名家之手的那种。
因此特地求来一幅鬼仙沈海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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