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视线在离开屏幕的一刹那望向我,我意识到面前这个医生太过年轻,那双眼睛矜贵又漂亮,像一盏向上弯的明灯,那张脸没有瑕疵,温润白皙。
我与他视线相对的那一刻感到难堪又自卑,慌张的低下头,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不敢抬头看人。
“你叫什么?”
他的声音很凉,像一股带着清香的风,我以为他没看清刚刚的单子,就又叙述了一遍“呼宇……”
他似乎轻轻笑了一下,似乎看了病例单,又问我“还是学生?”
我摇了摇头,小声道“我辍学了。”
我不习惯与别人闲聊,这是我从未有过的,在别人打量的视线下我会浑身不自在,脑内挣扎又疯狂叫嚣,我只想像只昏暗的老鼠般逃跑。
好像并没有过多久,又似乎过了一会,我听到他说了话,我没听清,不自在的问“什么?”
“我给你付了。”
那医生说。
见我终于抬头,他那温润的脸上都似乎带着柔意,对我道“等你攒到钱了再给我也不迟。”
5
我与那医生加了联系方式,他原来叫许阑,我并不知道是不是医生都有这样的同情心,又或者说,能随便帮人的能力。
我给他打了欠条,在回去路上收到了他的消息,是个表情包,我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友里面寥寥无几的人无一不就是工作上加的同事或老板,从未会有人给我发这种。
我与小章打了招呼,在他一脸复杂又烦躁的神情下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我换了工作服,就瞧见小章向我走了过来,他冷着脸告诉我以后不要再做他的工作后又转身离开。
我想我可能给他惹了麻烦。
但我还是更着急另一件事。
在推着一具冰冷的尸体走过长长的走廊后,我把门锁上,着急的褪下自己的手套,拉开那角落的冰柜。
我看到了我爱人的脸。
那挺立的鼻翼在灯下泛着青白,骨头腐朽。
我不知怎得就委屈了,跟他说着对不起,对着他落泪。
我想,或许爱就是这样,是一种无声眷念和不自觉的失控。
我对我的爱人一见钟情,一点点委屈都恨不得趴在他的胸膛上大哭一场,可我又不敢让我的眼泪落在他身上,怕化了他身上的薄冰。
我那见不得光的感情小心翼翼,给他整理好衣服,坐落在这阴暗的空间里,守护着属于自己的唯一的宝藏。
我并没有多打几份工,我舍不得和我的爱人分开。
那位医生偶尔会给我发消息,告诉我,他并不着急我还钱,让我不要太劳累,起码要照顾好自己,不然又会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
很少有人会给我发那么多字,我觉得很稀奇,也一一回复了他,得到的,又是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
有一天,许阑问我要不要出来喝杯咖啡?
那屏幕薄亮的光度在走廊暗淡的灯光下闪着,照着我的脸。
他说现在是他的个人休息时间,他忙的太久心神患疲,想找个人跟他聊聊天。
见我没回,又发道喝杯茶放松就好了,希望我能来。
我那日心情很好,打听了才得知他和自己女朋友已经订婚了,所以一连下来几天,我都瞧见他难得的好脸色。
也就是那天,我不过回去给封惜文换下的衣服拿去换洗,回来时小章的脸色确是全然铁青的。
他无聊时把单子人数数了,却意识到,多出来一个人。
干这活的,都是无神论者,他显然意识到这是我弄出的问题。
在他黑着脸大声质问时,我头脑发昏,不知如何隐瞒,只能道“没有……我没有贩卖器官……那是……是我的爱人。”
我所拥有的东西,再一次,暴露在了灯光之下。
小章并不信我,他也不会给我隐瞒。
他告诉了上面,那些人下来就给我劈头盖脸一通骂,但没有人选择报警,在他们意识到我精神状态有问题时已经来不及了,尸体已经藏了那么久,没法再换出去。
我被解雇时一句话没说,在快离开时才告诉他们,封惜文是我的爱人,我希望他们能把他给我。
他们自然没给,但又嫌晦气,怕出麻烦事,早早的把封惜文扔进了火化,最终是我赖着不走,他们怕我精神病发作才把那半点骨灰要了过来。
我爱人没了,工作也没了。
我沉默的抱着那狭小的骨灰盒,又一次开始了漂泊。
也许死亡才是所有事物都会拥有的阶段,无论是谁,男女老少,贫穷或富贵。我想念我爱人那冰冷的指节,握上它时我会无比的安心。
那张薄凉的唇瓣也是,带着令我迷恋的,腐烂的死亡气息。
我把它称之为爱。
因为我爱他冰冷的尸体,爱他的不言语。
我太想念封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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