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算就失算在,所有安排都以方子衿为中心,没寻到一个更好的办法,教会林夜然帝王之术。
林青青吩咐影二:“去冷宫。”
冷宫的雪比宫外更厚重,日光照不见的角落,雪叠到成年人的腰那么高。
马车停下,林青青也站在了冷宫之外。
静宫是冷宫里一个极为偏僻的宫阙,里面住着一个疯妃,原著中出现过几次。
这人在一天夜里爬过墙头,喂了方子衿一碗温水,第二天又用瓦片割伤方子衿的脸,第三天她便死在了静宫里。
林青青看书的时候,曾怀疑疯妃是遭了大反派的毒手。
现在想想,其实不然。
方子衿不在乎自己的脸,后来更是亲手抓烂整张脸,戴上一张丑陋至极的面具。
对他来说,那一碗水却是救了他的命,否则他撑不过那段饥冻交切的日子。
方子衿即便是心性变了,也不会恩将仇报。
他那时候的目标,应该只有活着了吧。
林青青在一处破败宫墙边行走,没过多久便看见一片断瓦残垣,若有所觉地环顾草木不生的四周,盯着身旁两棵环抱作一棵的桃树细瞧。
她对这棵桃树有印象。
“我来过这里。”方子衿站定脚步道,“在这里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看着这棵树抽枝,开花,结果,用石子砸落下的果子很苦很涩,吃多了便会头晕,呕吐。”
少年伸手触碰树干,像是要确定它是否真实存在,连按了两下,晃得树枝摇曳,“可那些果子,却是我活着的唯一依附……后来,这棵桃树被砍了,我也要死了。”
林青青:“…恶梦最后都会醒的。”
方子衿轻声道:“是啊…我醒了,它还在。”
它还在。
若是梦,为何历历在目,再次出现,若不是梦,它又怎会完好无损。
“梦醒时分,才知大梦一场。”林青青不喜欢回顾过去,却在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一遍遍回想、回忆,也会沉溺过去的快乐、阴影和平凡的日子。
她相信,方子衿的回忆和她不一样,这也是超忆症赋予他的痛苦。
“我们的目标是静宫,停在这里没有意义。”林青青牵住方子衿的手腕,想要把他从回忆里拉出来,却听方子衿问她:“哥哥也是我的梦吗?”
少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空茫,看她的眼神带着若有若无的陌生和疏离,“我最近想起很多事情,感觉你不止一次来过我梦里。”
“蛊虫在中原那般罕见,你年幼便在前代影首身边学艺,为何懂得控蛊?”
“我的血特殊,常人能看到蛊虫怕我的血。蛊虫有异常反应,也会被认为是遇到危险的应激反应。你为何能确定我的血能引走蛊虫?”
“你究竟,是谁?”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青青松开他的手腕,负手而立,“控蛊之事我暂时说不清楚,至于我是谁,你想从我身上得到哪种答案?”
方子衿心智近妖,记忆又回溯到了二十岁,二十岁记忆里的林夜然出场次数不少,他看不出问题那才是有问题,拖了这么久,她以为方子衿会一直将怀疑压在心底。
“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答案。”林青青用指腹压了压指甲,迟疑了一瞬,便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无论是什么答案,都要有依据,证据以外的猜想都是无稽之谈。”
脸上温热的手指在她脸庞轮廓附近小心摸索,带着细微的温柔,林青青抬眼盯着少年认真的神情,准备让他死心:“没有人皮面具,我这张脸不是假的。”
“你是话本看多了。我若是假冒的林夜然,殷昊还容得了我?”发现方子衿的手指滑到喉结位置倏地停下,林青青呼吸一窒,“啪”地一声又快又狠地拍开他的手,打得她自己掌心都麻了。
“我看你有心事,不想陪我走这一趟,便回吧。”说完,林青青颔首致意,不矜不伐地向着静宫走去,脊背笔挺,英姿飒爽,尽量不让自己的背影和落荒而逃牵扯上丁点关系。
她没走几步,便听见方子衿的脚步声。
她停下,少年也停下。
实在无话可说,林青青背着右手继续走,袖中的手指不时轻敲着,在抵达静宫大门才停下。
“不回去?”
“我……”方子衿手足无措,他不想再惹林青青生气了,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移开,勉强定住心神道:“我怕你受、受伤,跟、跟着,保护你。”
“……”这说的是人话吗?咋还烫嘴呢?
林青青淡淡道:“随你。”
她怀疑方子衿发现了什么,想再确定一下。
女扮男装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也是她唯一没有以“他迟早会知道”为借口,直接告诉方子衿的事情。
“你想要那棵桃树吗?”她一边踏入静宫,目光扫视空无一人的庭院,一边问道,“可要移栽到太璟宫?”
“我不太想。”方子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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