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现在已经逐渐混熟了,此刻坐在了收藏室翘起的飞檐之上,一手托腮,看着下面双鬓斑白的老者,不由地叹了口气,道:“道士啊道士,你怎么就老成这个样子了呢?”
“道士啊道士,这么些年来,你的道行怎么反而越来越低了呢?”
时间已过一十七年。
一身黑袍,玉冠束发的道人齐无惑无奈摇了摇头,对于飞檐上坐着的龙女也只是温和点了点头,而后踱步走在阳光下,望稷门的方向走去,路上的人们有遇到他的,都会主动的行礼打招呼,神色都无比的崇敬恭敬,尚且没有靠近稷门,就已经可以听到谈论道法的声音。
远远看着,一股一股人道气运,文脉之气,冲天而起。
何其昌盛!
这些年轻的人们见到道人走来,脸上都露出了恭敬神色。
皆停下来了谈论和讲述,起身行礼,口中称呼道:“夫子。”
“您来了。”
身穿黑袍,双鬓斑白的道人颔首,神色温和,道:“继续谈论便是,不必在乎我。”
“是。”
其余人们都回应,继续坐下谈论,但是这位老夫子在这里,他们又怎么能够如先前那样的轻松随意?一个个神色皆有些郑重,脊背笔直,谈论对于道的理解之时,语气也变得比起先前更为郑重许多。
道人无奈一笑。
这些人——
有些是当年就听闻他讲道的,也有些是这些年长大的少年人。
西门大冲已是一名三十四岁的男子,向齐无惑行礼之后,等到了双鬓斑白的老者坐下来,西门大冲方才自己落坐下来,坐着的方位也不如先前那样,而是侧身对着道人,神色谦恭。
他已经退去了当年的少年燥气。
身材高大,眉宇沉静凌厉,谈论道和法也是已经有了自己的领悟,修持之道,是需要一步一步来的,西门大冲于数年前自然领悟,道韵流转,拥有了类比道门观主一级的修为境界。
约莫是【先天一炁】的层次。
这似是寻常。
但是如西门大冲这样认真修持的人,大多都已经有这样的境界。
在三四十年前,已经足够在一州一地开辟道观,收徒弟子的先天一炁,而今虽然不至于是已成为随处可见之人,却也确实是没有了如当年那样罕见,一州之地,人人体内有气,能让这气流转,自成为一体系的,算是百里挑一。
先天一炁,则是需要认真修持,算得千里挑一的境界。
但是,一州之地,竟然有数千当年【道观观主】,【寺庙主持】这个境界的人,全天下之多,则更是不可计数,而往日在道门之中,已经可以占据一峰之地的真人,比起往日,亦如井喷一般涌现。
和数十年前相比,这几乎是让人恍然如梦般的巨变。
如今想来,当年道人经历过的中州之劫,这个时代再度出现。
恐怕不再需要地祇们的辅助,甚至于人间界的气运大阵都不必彻底打开,曾经观主级别的高手到处都是,一坊里面都有个好几个,一城小则数十坊,大则百余坊,这些纯粹的观主高手,却还是可以兼容人道气运。
这已是一股极强的力量。
天界常态化的天兵也就是这个层次了。
只是,这些年来,人们渐渐发现,修持之艰难,先天一炁层次攀升至真人已是极难,而尚且还没有天资纵横者能够靠着道经抵达往日仙人般的境界,就仿佛有一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的屏障一般。
风吹过人间,道人双鬓斑白,平和注视着这九座石碑。
九座石碑之上,已经有了许许多多的文字,或者浅淡,或者凌厉,只言片语,不成篇章,单纯看来,却是气象不足,但是若是将它们联系成一整个整体来看,却已是有几分蔚然大观。
但是,还不够——
还不够啊。
眼前的御之树已经长大许多,但是树枝却还没有伸展开来。
如此终究只可以称之为是树苗,还没有朝着四面八方延伸和伸展开树枝,没有绿叶如荫,还不足以庇护其下,还不足以遮风挡雨。
无声无息,人道气运却似乎遭遇巨大的冲击,一道气机,劈波斩浪一般地冲击过来,道人并不回头,只是自然而然侧了侧脖颈,然后抬起手,五指微笼,抓住了那一道撕裂气运而来的茶盏。
鬓角白发扬起落下。
茶盏之中的茶水流转一次,没有丝毫流出来。
“我真不知道,你的境界,到底是在提高,还是在降低。”
声音从后面传来。
青衫文士懒洋洋地靠着一棵大树。
看着眼前盘膝而坐的齐无惑——这道人的境界之前似乎突破,而现在他的气息却比起十几年前还要弱,伏羲挑了挑眉,走在齐无惑身边,盘膝坐下,看着眼前石碑,道:“十几年了,你这些【剑器】还没有铸造出来。”
道人的回答仍旧沉缓而有力,道:“快了。”
精彩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