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之指出:“你何止是写诗,今日你周旋于那些人之间,思虑怕是片刻也没得空闲罢?”
萧暥被他看出心机,默默闭了嘴。
这谢大名士看似漫不经心,却对周遭的一切洞若观火。他说话做事看来都得留心,别漏出什么破绽来。
就听谢映之道,“你住何处?我送你回去。”
萧暥赶紧:“不劳烦先生,只要捎带我到朱雀大街就可以。”
送他回去?开玩笑啊,送回将军府吗?他这身份不就曝露了?
谢映之淡淡道,“朱雀大街,那里有三十七坊间,中户人家百余户,深宅大院都不下数十户。我观萧公子出身也非寻常人家,所以你是住哪一坊?”
萧暥又是一惊,这谢映之不是在晋阳吗?怎么他对大梁城的街坊这么清楚?
还有……他就是搭个车吧,怎么感觉还要查他户口了?
谢映之好整以暇问道,“所以,我该送你到哪里?”
萧暥赶紧在脑子里寻思,要么胡编个朱雀大街附近的住户?小户人家,那么多姓氏,谢映之总不会都知道罢?
但是小户人家,寒门子弟……容绪会送你貂裘?
那么大户人家吧?但这一带有什么大户人家,谢映之该不会都门儿清?
他只是略微迟疑,就见谢映之微微敛眉道:“难道你居无定所?”
萧暥赶紧道:“哦……不是……”
谢映之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我回去罢。”
萧暥:……
什么?!
跟他回去?回哪儿?
谢映之道,“在外间没得细看,回去正好替你仔细查看一下。”
那是一个三进的宅院,夜里廊下点着灯,灯光映着青青翠竹,花圃里种着奇异的花草,在寒夜里幽香阵阵,恍若春深月夜。
开门的是纪夫子,看到谢映之居然会带了人回来,明显愣了下。
纪夫子上一回见到萧暥,他是易妆术改变了容貌,而此刻萧暥的脸上留着容绪的给他画的妆容。所以纪夫子没有认出他来。
夜里幽暗的光线下,纪夫子只觉得此人容貌昳丽,妩媚夭柔,不想多看他,眉心都皱成了川字,不解地望向谢映之。
谢映之毫无解释的意思,吩咐道:“伯恭,让人收拾一间舒适的厢房。”
然后就带萧暥径直穿过院落,走向书房,一边道,“这里是谢氏在大梁的一处宅院,也就十来间屋子,大多是后没有人住,得收拾一下。”
萧暥心道,看来晋阳谢氏这样的世家望族,除了晋阳外,在其他的大城市都有住所,所以他们是不会去住客栈的。
进了屋,离晚饭还有一点时间,谢映之让人先上了茶点,等仆从出去后就关上了门。
萧暥肚子已经有点饿了,刚把一块芙蓉糕放到嘴里,就听谢映之道,“衣裳脱了吧。”
他差点没当场噎死。
什么?!
谢映之见他站着不动,闲闲走过来,抬起手。
萧暥赶忙道:“我自己来。”
一边心道,他这看病还要脱衣服?
谢映之一副从谏如流的样子,收回手,旋即转身拿起了案头的一盏雁足灯。
这边萧暥刚解了外衫。正犹豫着这样行了吧?不用脱中衣了吧?
谢映之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可以了。”
萧暥刚刚缓了口气,就见谢映之施施然走过来,一手持灯,一手轻飘飘地一扯,系带松脱,衣衫像蝶翼般滑落到肩膀以下。
萧暥:……
原来‘可以了’的潜台词是‘我来’。
虽然火盆烧得很旺,冬夜里萧暥还是觉得冷。尴尬得冷。
灯光下,肌肤光润如玉。萧暥很瘦,浑身没有一丝赘肉,但绝不显得单薄羸弱。
相反,他肌肉均匀柔韧,线条优美凝练。此刻那纤细的腰线被暗金色的烛光勾勒出来,尤显得惊心动魄。
谢映之凝神看了片刻,不动声色挑亮了灯。
萧暥简直自暴自弃……怎么还要挑灯看?
随即谢映之拨开他耳边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目光停留在他明晰的锁骨下方,那里有一处很淡的印记。
“之前在梅树林,给你散衣衫时,我还以为是梅花的阴影,没想到你真有旧伤。”
这处伤疤萧暥是知道的,在他检视这个壳子的时候就看到过,他当时想到原主戎马半生,便当这是战场的纪念章了。
而且,确实是纪念章,因为这个疤痕已经淡去,留下粉色的一点,形状像几瓣梅花,印在冰雪般的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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