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老人面色铁灰,骨瘦如柴,双目紧闭。
“求求你们救救我阿爷,他要饿死了!”
有人盛了半碗蕨菜汤正要给老人喂了下去,老人干涸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就没有气息了。
“阿爷——”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令人揪心。
呯地一声,一只破陶碗砸碎在地上,有人愤然道:“再待下去也是死,还有力气吆喝的,跟我一起去方城下讨粮!”
这些流民从初秋来到这里,半个多月了,也没见方城的郡守放过一次粮,施过一次粥,眼看周围的野菜都快被挖光了,再待下去就是等死。要么继续流浪,但是往北天气寒冷,流民们衣衫褴褛,不是饿死也要被冻死,往南却是战云密布,北宫达和萧暥之间剑拔弩张,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所以,他们在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可恨那方城郡守孙茂,守着十万黍米,却不肯分一斛出来救济灾民。
“我去!”“算上我!”“横竖都是死,再不放粮,跟他们拼了!”
很快就有十多个人响应。
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赶紧拉住他们说:“后生,后生们,他们有弓弩刀剑,不能硬来啊!”
但十几个饥肠辘辘的人哪里还听得进去,拿着布袋就往方城下去了。
方城郡守孙茂身长六尺,长得其貌不扬,唯有那双贼兮兮的小眼睛和肥腻的大鼻头,流出一股油滑财色之相来。
作为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北宫梁让他守护方城粮库也算人尽其才了,孙茂守着这粮库就像守着座金山。就算天下大乱,这粮库里的粮食几年都吃不完。
就在孙茂在大堂上喝着养生茶,听着娇滴滴的小妾唱曲儿时,屯粮官又来禀报了:“大人,东门外有流民请大人放粮赈济!”
孙茂听曲儿正上头,手比着兰花指,心不在焉道:“不用搭理。”
屯粮官苦着脸道:“大人,不能不管呐,听说饿死人了,流民闹得很凶!”
“慌什么?”孙茂厌烦地挥了挥手让小妾退下,懒洋洋地站起身,“本官养的弓箭手是干甚吃的?”
片刻后,孙茂在随从的陪伴下登上城楼,朝郡司马王蒲点了点头。
王蒲随即道:“放箭!”
城楼上顿时箭如雨下。
纷繁的箭雨下,讨粮的流民们仓皇退走。
屯粮官奉迎道:“还是大人有手腕。”
孙茂轻蔑地瞥了眼城楼下的几具尸体,“杀鸡儆猴而已。”
又不满地看了眼王蒲:“弓箭手还要加强训练,准头那么差,若是敌军来袭怎么办?”
“大人说笑了,这里是幽州腹地,怎么会有敌军来犯?”
孙茂哼了声,悠然离去。
但就在当天的傍晚,有一股传言悄悄地在流民中流传开来。
午后,孙茂正在和郡属们议事,就在这时,一名小校匆匆进门:“大人,齐侯派使者前来调粮。”
孙茂心里咯噔一下,齐侯不是率军前往涿鹿了吗?怎么会突然遣使前来调粮?仗还没开打,军中就粮食不济了?
但是他不敢怠慢,赶紧道:“有请。”
然后他屏退随从,整好冠袍,刚迎出大堂。就见谢映之袍带当风,施然而来。
简单的寒暄后,谢映之说明了来意,他乃齐侯军师,此番率八百人的辎重部队,前来方城调取五千石黍米,并将齐侯书信交给孙茂。
五千石并不是个大数目,但孙茂能管粮库,也是个精细人,他看完信后小眼睛微微一眯,谨慎道:“可有齐侯信物?”
谢映之微微一笑,便取出齐侯的令牌,交予孙茂。
孙茂双手接过,验看后赶紧奉还:“请先生稍待,下官这就吩咐粮官调运粮草。”
傍晚时分,五千石黍米装上车,孙茂亲自清点完毕。沉重的城门徐徐打开,十部粮车依次缓缓开出城门。
齐侯此番派来的押粮官是个气宇轩然的俊美青年,眉眼间神采飞扬,见到他也不下马,骄然问道:“可是孙郡守?”
目光碰触的一刹孙茂仿佛被灼到了,他不敢多觑,赶紧低头道:“正是下官。”
“好,拿下!”
“下官,下官何罪?”还没等孙茂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已经被两名锐士反扭住手臂。
在城楼上执勤的郡司马王蒲显然比孙茂久经战阵,他立马反应过来,“敌袭!”“快关城门!”
但是十部沉重的粮车挡在了城门处。城门一时半刻关不上。
趁着这个间隙,数十名身手矫健的锐士已经奋身杀入城中。
“调集军队,快!”王蒲拔剑大喊,“不要慌,稳住阵脚!他们只有几百人!”
城中还有八千守军!区区几百人就算突入城门,进了城也是自投罗网!
但是,他身旁的一名小校却脸色突变,指着城楼下道:“大人,你看!”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王蒲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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