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方砚知可以坦然用自己的坚韧面对这世间所有的风风雨雨,那沈舒年便是他最不可见人的软肋,也是他无惧风雨的铠甲。
之前一直刻意忽视的情感萌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快速生长。那颗在心底深埋已久的种子如今得见天日,欢呼雀跃地掠夺他心上的养分。
方砚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都是个迟钝之人,直到如今才大彻大悟,意识到沈舒年是他牵挂心上的人。
想通了这一层,方砚知便也学着沈舒年展颜一笑,向他表明自己无事,不再需要他的担心。看着方砚知终于笑了,沈舒年却没来由的鼻头一酸,眼角骤然湿润,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笑意。
他低下头来,不想让方砚知看到自己脸上摇摇欲坠的笑容和几乎要流出眼眶的眼泪。方砚知瞧他面色隐忍,低目垂眉的模样分外可怜,心上软得一塌糊涂,有心想要给沈舒年一个拥抱。
他松开手,想要抱住沈舒年,可是却在距离他脊背的毫厘之距停了下来。方砚知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抖,而后放下手来,没有实施自己心底的想法。
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却也不忍见沈舒年伤心。方砚知的眼睛在眼眶中转了一圈,想要出言打破这悲伤的氛围。
他扬起笑颜,开玩笑地调侃沈舒年道:“别哭,沈大公子的眼泪如此金贵。咱们这几天要是开张不了,可得靠你这金豆豆吃饭了。”
听他这样说,沈舒年没绷住笑出声来。他的笑声短促,可是方砚知还是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
他想要引导沈舒年走出忧伤,于是便装作豁达道:“我还得去收拾收拾,准备明天正式营业。沈舒年,你明天可得陪我一起应付顾客,不然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沈舒年抹了一把眼角,笑道:“好。”
方砚知重整旗鼓, 满血复活。和沈舒年谈心之后,他便欣然而然地接受了今日种种落差挫折,同时也明白了自己对沈舒年的这点心思。
方砚知本来以为自己会惶恐不安, 会紧张无措。可如今心如明镜, 反而一片澄澈干净。他不希望沈舒年烦恼, 便不会轻易地对他表白自己的心思。
《牡丹亭》的戏文上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方砚知对其深以为然。他虽无法明确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对沈舒年有了这样的心思, 可他如今猛然受挫, 站在迷茫处回望, 却有无限慨叹。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竟与沈舒年有了这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和沈舒年两个人,虽无任何血脉相连的血缘关系,却在松山之上一见如故,成了旁人眼中密不可分的知己。
方砚知虽不屑于知己好友这样的噱头称呼, 却也在心中有着隐秘的欢喜。他和沈舒年都是来历不明的异乡客,方砚知从来未对沈舒年说过自己所处现代社会的种种,而沈舒年也未曾对他提起, 他的父母兄弟。
他对沈舒年一无所知, 却也知晓有些事情未必就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既然沈舒年不说, 那便是有他自己的缘由,方砚知便也心知肚明地不问。
情到浓时, 自然会有相知相许的那一天。方砚知虽然体贴地不去问沈舒年的家世情况, 却也好奇过, 这样一个如玉君子,是否也有结交好友情同手足, 是否也有红袖添香芳心暗许。
可现下却不是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的时候,店铺经此一役,早已是百废待兴。新店开张这个最好的机会被一群混混流氓搞砸捣乱,还不知道坊内会有多少道听途说之人的流言蜚语。
他是个男人,又是个有着21世纪先进思想的有志青年。无论身处什么情境,都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为自己烦忧。既然方砚知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思,那他就更不能让沈舒年跟着自己吃苦吃亏。
他准备去给今天这一场风波善后。虽然沈舒年这个名副其实的二把手已经替他将琐事打理的差不多了,可他作为制墨坊真正的老板,有些事情还得他亲自出面。
方砚知站起身来,想要离开去处理事务。可是目光下移,却瞧见了因为自己屈膝而坐而被迫弄皱的衣料。方砚知懊恼地皱起了眉,伸手抚了几抚,想要将那一小块皱褶抚平。
可是沈舒年替他定制的一身衣裳不知使用了何等料子,竟是如此金贵,受了这一遭不公平的待遇后立马就显现出了自己的不满。不仅色泽看起来没有清晨时光鲜,就连上面暗金色的花纹瞧着都黯淡了不少。
方砚知觉得自己辜负了沈舒年的好心好意,竟连一身衣裳都没有保住。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瞥开了自己的视线,声音听起来有些愧疚,缓缓地叹了口气,跟沈舒年道。
“这身衣服今个儿算是和我受了委屈。”
“无妨。”
沈舒年也从椅子上站起,站在方砚知身前。二人身量相仿,个头相近,四目相对时,沈舒年能从方砚知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子里分毫毕现地瞧见自己。
他的声音清浅,可方砚知如今心思却不纯净。沈舒年离他很近,近到方砚知有些害怕地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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