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药碗,低下脑袋打算喝药,却没曾想刚一近身就被这黝黑的药液熏了个晕头转向。方砚知抬起头来,缓过那股苦药难闻的劲,只觉得自己因为烧热而一团浆糊的脑子现下更是不清醒了。
这药闻着都让人退避三舍,更何况是亲口喝下。方砚知愁眉苦脸地搅弄着药液,药勺与药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叮铃作响。
沈舒年见方砚知一脸苦大仇深,盯着药碗的目光有如盯着此生不愿相见的仇家。他再度叹了口气,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方砚知:“良药苦口不无道理,不喝药的话身体如何能好。待你好了,我陪你去最好的食馆打牙祭,总不辜负了你食香客的名头。”
方砚知瘪了瘪嘴,听沈舒年说得有理,便打算一鼓作气。他一手端着药碗,将碍事的药勺丢给了沈舒年,一手伸出手指捏住自己的鼻子,最好怨气冲天地瞅了一眼黝黑的药汁,便一口气地闷了进去。
这药的味道实在太难让人忍受,方砚知刚一入嘴,就被这股子难以言说的苦味熏了个彻彻底底。没捏好的鼻子闻着了味道,舌苔接触了药液的苦涩,让他不由得条件反射,几乎就要吐出来。
可顾念着自己还在床上,旁边又坐着个一向有些洁癖的沈舒年。方砚知眉心微蹙,硬生生将这股冲动压了下来。他喉结微动,咽下去一口苦药,再一鼓作气将剩下的喝了。
他紧闭着嘴,既是用以缓解口中苦涩的味道,又做了防备。他的胃里上下翻滚,反上来的苦味让他恶心,生怕一张口就要吐个昏天黑地。
我真的讨厌死中药的苦味了,方砚知恨恨地想。
他闭上眼睛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打算休息一会儿,片刻过后却觉得有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唇瓣。方砚知心上一动,探出一小节红润的舌尖,尝到了那东西甜腻的味道,同时又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沈舒年的手指。
方砚知睁开眼睛,视线下移,翘长的眼睫在眼底落下一小片好看的阴影。沈舒年的手指葱白细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捻着一粒糖块,凑近自己唇边。
见他睁眼,沈舒年也不言语。他面色淡漠,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举动有何不妥,就着这般别扭的姿势靠近了方砚知。他手上用劲,将事先准备好的糖块往前一送,不管不顾地塞进了方砚知微微张开的唇瓣中。
方砚知没想到沈舒年突然动作,他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将牙齿收回去。那糖块直直地撞上了他一口银牙,发出闷闷的一声细响,这才被他舌尖一卷,尝入了口中。
还好没使劲儿,不然要咬到他了。
方砚知苦中作乐地想,半点没有察觉到沈舒年这样的行为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仍自娱自乐地欣慰着。糖块化在他的口中,甜腻的糖精味冲淡了唇齿间中药药液的苦味,让方砚知暂时摆脱了这无边苦海,难得放松了下来。
喝过药后的身子松泛下来,近日连轴转的疲惫又卷土重来。方砚知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只觉得自己撑不住一双不住打架的眼皮子。沈舒年的身形在他的眼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变的却是待在这人身边的安心。
有沈舒年坐镇,方砚知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因为高热不退的脑子此时已经烧成了一片浆糊,明明屋子里一丝一毫的凉风都没有透进来,方砚知还是觉得身上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他动作虽轻,却还是没有逃过沈舒年的眼睛。见方砚知面上病容浮现,沈舒年也不好再责怪他什么。他扶着方砚知的肩膀,将人严严实实地塞进了被子里。
方砚知仍不老实,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随着自己的动作而滴溜儿转。沈舒年有心想要板起一张严厉的面孔,可是一对上那双眼睛,所有的情绪都消失殆尽,只剩下心上一点心动。
他起了坏心思,伸手遮在方砚知的眼前,却没有彻底地碰上他。沈舒年的手掌悬在方砚知眉眼上方,存了一些空隙。方砚知眼睫轻颤,翘长的睫毛扫在沈舒年的手心,带来细细密密的痒。
手上的痒意让沈舒年微微一怔,四肢百骸如同过电一般。他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变得酥麻,只得往方砚知的床上再坐上一点,以此缓解身上这难以启齿的感觉。
“睡一会儿吧。”沈舒年放柔了自己的声音,收回手来,替方砚知掖好了被角。
方砚知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一个很沉很沉的梦里,梦里有沈舒年身上经久不散的兰草香气,而那双一向显得有些灰蒙蒙的眸子,看起来格外温柔。
方砚知年轻力壮, 二十来岁的身体让他即使得了个头疼脑热的,喝一碗汤药睡一觉发一身汗后,就能好了个七七八八。
即使前一天烧热不退, 浑身软绵无力, 身上隐隐发痛, 退烧之后便能满血复活。既然已经清醒了, 他也不好再躺在床上饭来张口。想到沈舒年的忙碌,他心下愧疚, 掀开被子起身。
这几天他高热缠身, 沈舒年不仅要负责照顾他, 就连铺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就需要亲自打理, 一整天忙得像是个不停转动的陀螺。如今他烧热退去,除了身上因为发汗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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