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张了张嘴,又闭上。
周顾又哑声道:“我要学珍敏郡主和谢先生吗?但珍敏郡主和谢先生是国之存亡生死攸关之下的无可奈何,是国之大义,而舍私情。而我是吗?我只是为了护国公府,为了自己的青云路,为了造福大梁百姓做辅政之臣名留青史,为了祖父祖母、太子,甚至母亲您,所有人的期盼,而去舍弃我对苏容的私心私情。你们所有人,包括苏容,都认为我的私情微不足道不足以与这些相提并论是吗?”
国公夫人答不上来。
周顾再不说话,捂着脸,整个人颓丧又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国公夫人上前,伸手抱出周顾的身子,红着眼睛轻声说:“不过一月的相处而已,苏容当真让你这般放不下吗?”
自从苏容退婚后,他没有要死要活,也没有失魂落魄,更没有借酒消愁醉的人事不省,他就是每日沉沉郁郁,话极少,但就因为这样,才让人担心。
这些日子,他一直不说,那一日得知苏容身份时,什么也没说,但今日,他亲眼见夜归雪去找苏容,大约真是撑不住了,否则又怎么可能跟她说这一番话?
周顾哑声说:“我会试着放下,但是母亲,我……我没把握,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会疯……会……”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国公夫人却明白了。怕会发疯,会变得不认识自己,会不管不顾,会没有礼义廉耻,会破坏,会失去品性,会堕了护国公府煊赫牌匾下挣得的英名,会做不孝子孙,会不择手段,会惹所有人都厌恶,会所有搁在他身上的期盼和期望都毁于一旦。
落泪(二更)
国公夫人抱着周顾,察觉到他身子轻轻在颤抖,每说一句,那颤抖便加重一分,她心疼的不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心里明白的很,如此懂得事理,已说了自己会试试,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怎么忍心再劝他逼他说教于他?
她只能抱着他,轻拍他的肩膀,给与安抚。
过了好一会儿,周顾放下手,红着眼睛哑着嗓子说:“母亲,我还有事情要做,得出府了。”
国公夫人叹气,松开他,轻声问:“案子查的不顺利?”
周顾轻“嗯”了一声,“涉及禁卫军,什么人能将手伸进禁卫军?几位皇子、朝中重臣,甚至宫里的妃嫔,除了东宫和护国公府,都有可能。”
禁卫军对于东宫和护国公府来说从来不插手,低调还怕被皇帝盯着,更遑论伸手进去。
国公夫人想说你若是试着放下苏容,便该对与她牵扯的所有事情都回避,这个案子不该你来查。但又想到,能回避一时,但能一直回避吗?苏容如今就在京城,护国公府因为与珍敏郡主有诺在先,便永远都避不开苏容,就算周顾避开,便能有用吗?克制到了极致,诚如他所说,产生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不如顺着他心,让他把能插手的事情做了,兴许渐渐的就能放下了。
于是,她不再多问,温和嘱咐道:“那你快去忙吧!但是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人还是要睡觉的。”
“我知道。”周顾点头。
国公夫人看着周顾出了霜林苑,她没立即离开,而是坐在了周顾刚刚坐的位置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也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当年,国公战死,周顾还是个幼儿,长子也不过绕膝,她当时觉得天都塌了,恨不得一根绳子吊死房梁,但看到两个孩子,她又怎么忍心他们本没了爹,再没了娘?她哪怕有想死的心,也得拉住自己。
所以,她病了一场,咬着牙,挺了过来。
但这十五年多,夜深人静,她孤枕难眠时,熬着漫漫长夜,怎么会不想曾经与她相爱打算相守一辈子的枕边人?怎么会不不止一次地后悔,当初死命拦了他,不让他上战场?
因为明知道会死,反而没拼尽全力阻止,全了护国公府的忠义和热血,无论当年战死沙场的护国公府的男儿们,还是与她一样成了寡妇的妯娌们。连她这个国公夫人都后悔,她就不信她们背地里无人时,没有哭过,没有后悔过?
最不可抗拒的,便是这生离死别,阴阳两隔,家国天下,生死大义。
她有两子,长子是护国公府嫡长孙,没有办法,生来便该担着护国公府的责任,这是每一个鼎盛之家的嫡长孙都该担的,承袭爵位,获得七成家产,守住护国公府,理所应当。但幼子呢?有多少人家的幼子哪怕到了年纪,仍旧游手好闲,乐于安享,学无所成,胸无大志?得该得的那一小份家产,也不必为家族承重。这才是正常的京中高门府邸的幼子们。
而她的小儿子,自小便因太过聪颖而承其重。
当然,她没觉得公公做的不对,护国公府所有人,都没觉得他做的不对。因为,他给周顾选的道路,虽是为了护国公府好,但更多的,也是为了让周顾自己有青云坦途,名垂青史,千载传颂。
天下熙熙,子民数以千万计,有多少人能够名垂青史?一个王朝,不过寥寥几人。
但如今,她的儿子,哑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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