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发烧这类事,季岸经历得很少,他一直都很注意健康问题,感冒都很少有。因此这种烧得迷迷糊糊的状态,对季岸来说,是种新鲜的体验。
他在半梦半醒中,听着沈忱断断续续的动静,时不时还有几声他压根听不清楚的碎碎念。接着,棉签沾着冰冰凉的药膏,在他伤口里很轻很轻的戳弄着。这感觉应该是“疼”,但此刻季岸却不觉得疼——大约是他本身就是个很能忍耐的人,所以自我屏蔽掉了痛之后,伤口处传来的是酥酥麻麻的痒。
沈忱不怎么会照顾人,手生得很,又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季岸的伤弄得更糟糕,于是他只能尽量轻柔,一边替男人上药,一边还呼呼地吹气。
就在他准备换干净的布给季岸包扎时,季岸忽地说:“你不是老叫我去死吗?”
“……”沈忱手一抖,抿了抿嘴,小声道,“那能是一回事吗,你说‘笑死人了’的时候你也没真死啊。”
“……我没怎么说过。”
沈忱翻了个白眼:“……行,非要解释是吧,我没想你死,听清楚了没有?”
谁知道男人竟闭着眼勾起了嘴角,仿佛他说了什么超好笑的笑话。
沈忱:“你笑什么啊。”
“想笑就笑了,”季岸说,“你还是蛮幽默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
预判他的预判
如果要问,季岸讨不讨厌沈忱,那他确实是讨厌的。
任谁都会讨厌因为自己排队晚了没买到最后一碗面而迁怒其他顾客的人,这一点上,季岸从不觉得自己的讨厌有什么不合理之处。他讨厌沈忱自我主义的大少爷做派,也讨厌沈忱的聒噪;讨厌沈忱无事生非总要整些幺蛾子,也讨厌沈忱讨厌他。
可人是会习惯的,当他习惯了沈忱没话找话也要聊两句的性格之后,聒噪会变成热闹;习惯沈忱只管自己开不开心的脾气后,自我主义会变成洒脱。
但那也是很后来,后来到沈忱转学了,离开了,自此只活在班级的聊天群里,季岸才想明白——讨厌和喜欢大约是一体同胞,行为上其实差不了多少,都是过分关注、过分在意。然后会出现某个微妙的节点,微妙到当事人自己当时也毫无察觉;喜欢和讨厌就能相互转换。
只是人活着,千万件事要做,喜不喜欢、讨不讨厌,反倒在季岸的生活里排在了“不要紧不重要”的区间里。
直到他们冤家路窄地进了同一家公司的子母公司,还被安排一块儿出差考察。
于是喜欢和讨厌又被重新拉上了台面,重新讨论。
季岸躺着,还有些虚弱,就安静地看沈忱在火堆旁边费了吃奶的劲儿开椰子。他睡了好一会儿,再睁眼时洞穴外的天已经黑了,沈忱挽着袖子,一副刚从工地上下来的狼狈模样。火堆旁的石头又多了几块,刚刚好围成了个小灶台,他的泡面锅架在上面,大约是在烧水。
“……妈的,怎么看他开那么轻松,自己开要了老命了……”沈忱丝毫没察觉到他醒了,皱着眉举着尖锐的石头,正在想接下来该砸哪儿才能给椰子开颅,“烦都烦死了……”
饶是嘴上这么抱怨,沈忱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又在椰子上敲了几下,接着拿起小刀,对着砸出来的凹陷处钻。
这一套是学白天季岸开椰子的方法,学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好半晌,沈忱才终于成功给椰子开了条缝;接着他用小刀把那条缝再撬开些,咬着牙把手探进去,要把已经被蹂躏得很脆弱的椰子掰开。
沈忱力气不太够,季岸看着他表演,即便在火光下,季岸仍能看见对方用力得脸都涨得通红。
只听见很轻微的、“咔”的一声,椰子终于开了。
可也偏就在这时候,奶锅里的咕咚咕咚地水沸了。
沈忱是个单线程,手忙脚乱放下椰子就想把奶锅端下来,端到中途又想起来流程不太对,匆匆又把锅架回去;他一把捞起旁边的袋装泡面拆开,腾出手去揭盖,怎料一个不小心,手碰到锅边缘,烫得他立马缩了回去。
季岸下意识地想爬起来帮忙——诚如他自己说的,吃了药睡上一会儿,感觉就好得差不多了——可下一秒他又卸了力,重回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看沈忱这副搞不定又不得不搞定的样子,还挺有意思。
沈忱抓着自己的耳垂给手指降温,几秒后才松手,重新用袖子垫着去揭了锅盖。等泡面和调料都下进了滚水里,沈忱轻声地叹了口气,两手握住锅柄,将奶锅从火上移下来。等泡面煮好的时间,他满脸委屈地将椰子汁都倒进了季岸的漱口杯里,再用小刀一点点把椰子肉都刮下来,攒在椰壳里放着。
做好了这一切,沈忱左手抱着椰子,右手端着泡面锅,嘴里叼着装了半杯的椰子汁,急急往季岸身边走。
见他要过来,季岸连忙闭上眼。
“季岸,季岸……”沈忱喊得很小声,像是怕吵到他,软糯像撒娇似的鼻音就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醒醒,吃点东西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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