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进入縞潮,音乐也逐渐大了起来。
可佘郁却出尔反尔,跳完以后又伙同着其他人,非要把僵尸新娘留下来喝酒,雁行根本拦不住。
“医生怎么说?”王阳明撕下一张新的便签纸。
“咽炎加受到刺激,过两三天就好。”
王阳明像是被戳到笑穴,又捂着肚子笑起来:“刺激哈哈哈哈,我真想不到,什么刺激能让人失声!你想啊,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受到刺激,不是都会惊叫吗?不管是啊!还是呀!都应该喊出来啊,你不喊出来别人怎么知道你在痛苦呢?那人不就和呆头呆脑的蘑菇一样了吗?”
他见缝插针地又发表了一遍,辛辣教派的理论,讲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说:“这是最后一瓶酒了。”????“酒吧的存货终于被你败光了?”雁行在便签纸上写。
“别转移话题啊,我在问你之后打算干什么。”
雁行再次露出茫然的表情。
王阳明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比如说?”
“比如说自己造个火箭啊,漂流到北极钓鱼啊,或者头上套个竹蜻蜓去撒哈拉沙漠寻找神奇动物啊……”
“我为什么会想做这些?”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啊!”王阳明把笔抢过来,直接叠着他的字往上写。
雁行努力地辨认出他写了什么,然后问:“做什么?”
“可做的很多啊!比如……”
话题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两天之后一摞便签纸撕完,雁行的咽炎好了,但还是说不出话,他们就把酒吧点单用的平板放在桌子上打字。
每次王阳明都会从酒柜里拿一瓶酒过来说:“这是最后一瓶。”
他总是以让雁行为未来好好打算开头,但说的全是自己想做的事情,说完一轮就开始劝他去看心理医生,雁行不听,他就继续说自己想做的事情,仿佛想用这种唐僧念紧箍咒的方式给他洗脑。
“这是最后一瓶,这真的是最后一瓶了。”
这一天,他还没开瓶就说了两次,雁行随口问:“为什么?”
王阳明晃着脑袋,答非所问地说:“没有我跟你分酒,你又把自己哪里喝残了怎么办?背着这种债,我哪里睡得安宁。”
他还是坚持着那副“人不说话和蘑菇有什么区别”的论调,非要让雁行把嗓子治好。
雁行满不在乎:“能写字不是一样?”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文字,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必须用声音交流的人怎么办?”
“那就等那个文盲出现再说。”
那是雁行最后一次见到王阳明。
等待戈多
“你失声了吗?”
“yes。”
y-e-s—
虽然仅仅是一个单词,但是确实是从他嘴里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何已知正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幻听,就看见雁行用那张永远沉着、心平气和的脸做出他没有见过的愤怒、心烦气躁的表情,快速地用英语骂了一长串脏话。
当他终于不说话时,何已知才小心翼翼地问:
“你还好吗?”
他在“你还好吗”和“你中邪了吗”之中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自己的手还在渗血,最后选择了前者。
雁行斜着抬起眼皮看了何已知一眼,低低地说了一句“rry”,然后又低下头去,在手机上打字。
过了几秒,他按住手机侧面的音量键,让扬声器对着何已知的耳朵。
语音助手用冰冷的声音尽职尽责地朗读:“我没事,老毛病犯了。”
“所以我说不用担心,过几天它自然就好了。”打完一大堆字,雁行活动着酸痛的手指。
“我不明白。”何已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顺便在裤子上揩掉渗出来的血,把手机推回雁行的手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雁行整个人一震,然后低下头开始闷不做声地打字。
“那是第一次,也是时间最长的一次,大概过了将近一年,我才可以说回母语。”
阴湿的焦味从水泥墙根底下渗出来,漂浮在湿哒哒的闷热空气中,在视觉和听觉同时被剥夺的黑暗中,何已知情不自禁地想念着像初雪一样纯净的流苏树的芳香。
一滴眼泪还挂在他的眼睫毛上,要落不落的样子,何已知用指尖把它拨掉,小心地没有碰到雁行的眼睛,他满意地说:“这样就不挡视线了,你可以一边打字一边放,我会听。”
“鉴于我的发声器官是正常的,心理医生认为失声的原因是我的潜意识在抗拒‘说话’这件事,所以他建议我尝试用其他语言发声,因为人的大脑对母语以外的语言没有那么高的敏[gǎn]度,用这种方法来自我欺骗,可以间接达到脱敏的效果,让它慢慢接受‘说话’这件事……”
雁行连动都没动,直接播放提前打好的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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