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青词醒来时,周围都是焦糊味,烈火焚烧后的烟尘尚未散去,雾蒙蒙地漂浮着,将西檎岭城郊的山峦遮成了虚虚实实的影。
他记忆断片在山下围杀,之后发生了什么便全然不知,只是如今的西檎岭满山苍翠都已化为焦土,生机断绝。
栾青词有些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头一看,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满干涸血迹的衣裳,但伤势却都没了,而且追杀他的人全都不见踪影,茫然四顾之下,神色骤然凝滞。
漫山遍野的焦土中,安安静静地伏着一抹苍郁的蓝。
——像是莹润干净的一块玉。
“师尊?!”
他们曾朝夕相伴十余年,栾青词对玉奚生太熟悉了,正因如此,才更加失了分寸,慌不择路地冲过去,一把将人抱起,果真瞧见脏污之下那张熟悉的脸。
栾青词脑中空白一片,下意识在掌心蕴起灵力,覆在玉奚生的腕上,愕然发现玉奚生表面上瞧着似乎无碍,可身体内已经混乱不堪,整个人就像漏气的筛子一般,元神与灵气都在渐渐溃散。
“怎么……怎么回事?师尊,师尊?”
呼唤也无果。
无需犹豫,栾青词立刻施法为他封住七窍,阻止元神消散与灵力流失,等做完这些之后,心乱如麻地抱着玉奚生,也顾不得两人满身的狼狈。
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眼下必须立刻离开西陵郡,追兵不知所终,可那些人追了他整整七天七夜,绝不会就此放弃,必须先回三重雪宫,才能想办法救治师尊。
“对,回玄都去。”
栾青词的喃喃自语都在颤抖,青光一闪,一只青色巨鸟展翅出现,冠翎似翡,拖长的尾羽华丽至极,羽毛内为淡青色,而每根鸟羽的末端都是灿然的金色,青金色的鸟羽辉光熠熠。
栾青词自己也愣了片刻,从前他的鸟羽都是青色,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
但他也没心思去深想,将玉奚生安置在背上,立即展翅腾飞。
西檎岭最东边则是西陵郡的边界,有一座名为尹萨的小城,城门口的茶馆聚集了不少人,有世家服饰之人,也有独来独往的散修,他们聚在此地的目的却相同。
角落里栾青词已经换了一副不起眼的长相,身上衣服也换成粗布短衫,昨夜他发现这附近有许多人蹲守,可想回玄都必须经过这条路,便只得自己偷偷潜入城,换了衣服后又出去,今早才带着玉奚生又混进了城中。
他从这些人嘴里听了不少消息,西檎岭的大火烧了三日,围杀他的那些人都没出来,至于师尊为何会出现在那却无人提起,像是根本没人知道师尊去过西檎岭。
乔装打扮只需要施法便可,隐匿气息装成普通人栾青词也擅长,未免多生事端,栾青词决定从这些人眼皮底下正大光明地出城,否则这周围十二个时辰有人巡视,强闯不得。
一辆简朴的小马车缓缓走到城门口,无数道眼神立刻聚集出来。
立刻有人上前盘问。
“等等!什么人?!”
栾青词认出那是西陵郡季氏的袍子,是围杀他的主力军,不动声色地说:“外乡人,要回家。”
“外乡人?哪儿的?”那人审视着他,又对马车扬了扬下巴,“马车里有什么?”
“东洲。马车里是……”栾青词面不改色地答,将车门打开,露出与他打扮相差无几且容貌大变的玉奚生,心中默念一句弟子僭越,才说:“我兄长。”
那人皱眉:“你兄长?”
栾青词颔首,“兄长病重,才送他回乡。”
那人还想说什么,另一人走上前,低声道:“差不多就行了,同将死之人费什么话,谁不知那栾青词是个独行客,走吧。”
听他这么说,那人才收手,转身时还絮叨一句:“行吧,晦气。”
二人皆未发现,栾青词的眼中冷芒一闪而过,背在身后的手掐出个指诀,走远的两人脖颈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红色疤痕似的印记。
马车越走越远,等彻底脱离尹萨城范围后,栾青词才打开马车门,施法将彼此容貌换回,又替玉奚生梳洗正冠,瞧着双目紧闭的玉奚生,他低低地说:“师尊,我们回玄都,一定有办法救你。”
说完,栾青词缓缓掐出一个指诀,面无表情。
“师尊,弟子答应过你不用此法,可他们出言不逊在前。”栾青词犹豫了下,跪在玉奚生面前,无比依恋地用额头蹭了蹭他的手腕,呢喃道:“弟子忍不了,真的,不能忍。”
此时此刻,尹萨城门口先前盘问过栾青词的两个季氏人,忽然浑身一僵,随即浑身渗血地倒在了地上,顷刻间气绝身亡。
一片惊呼骤起。
玄都靠北,栾青词心急如焚,放弃御剑以本体带着玉奚生赶回来,直到玄都城地界内,栾青词遥遥望见玄都山巅的宫门处聚集着许多人,火光冲天,灵力流光飞溅,半个玄都山都被血色染红。
而玄都山上的,便是他所在的宗门,三重雪宫。
威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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