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峡水(四)曲砚浓和蒋兰时不熟, 相识已在功成名就后。名扬四海后,认识的每个人?都体面,她是锋芒鼎盛的化神修士, 蒋兰时是四方盟地位超然的大长老,彼此没什么利益冲突, 却有百废待兴的山河亟待一同收拾,见面自然客客气气、你商我量。她只知道蒋兰时是个急性子, 四方盟的修士都说大长老炮仗脾气,一点?就炸,可心肠却很好, 急公?好义、急人?所急。蒋兰时的炮仗脾气, 曲砚浓是无缘一见,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见了她都会学着耐心,但一个人?心思不?正,是藏不了一千年的。蒋兰时无疑就是个心思正了一千年的人?。“为什么?”曲砚浓问戚长羽,蒋兰时和季颂危识于微时, 相交莫逆,就算季颂危困于道心劫后性情大变,蒋兰时也能体谅他的身不?由己,一心帮助他化解。二十年前,望舒域天?地崩塌, 万里灵地化为齑粉,消散在虚空里, 成千上万的修士不?幸丧命。曲砚浓和夏枕玉赶去?望舒域与季颂危一同维持天?地, 勉强控制住青穹屏障, 止住天?地崩塌,而那片崩塌的天?地最终化为了茫茫大漠黄沙。望舒域的修士管这件事叫玄黄一线天?地合。玄黄一线天?地合后, 季颂危舍不?得钱,私自发放了数倍的清静钞,大量买入其他四域的物?资,用以赈济大灾之后的望舒域,将四方盟的损失转嫁给整个五域,被曲砚浓联合夏枕玉狠狠给了个教训。即使如此,蒋兰时也没有和他分道扬镳的意?思,曲砚浓听说她对季颂危大骂了一顿后,终归是默默打?理四方盟,承担了曲砚浓和夏枕玉给的教训。季颂危犯了道心劫也和没犯一样,看起来清醒正常,也知道是非对错,蒋兰时骂他、曲砚浓教训他,他都不?狡辩,追悔莫及的言语都发自真心,所以蒋兰时骂他一万遍,最后还是觉得他有救。可现在戚长羽却说蒋兰时和季颂危彻底分道扬镳了?是蒋兰时终于对季颂危失望了吗?“属下无能,没能探听出来。”戚长羽是去?望舒域挨宰的,四方盟的修士对他爱答不?理,他能打?听出来的也就这么多了,“不?过,依属下看,这是蒋兰时单方面的决裂,季颂危倒态度如常。”为了得出这个结论?,戚长羽费了不?少功夫,原本只是下意?识收集信息做后手,根本没想便宜别人?,谁想到一个犹疑间就白白说给曲砚浓听了。曲砚浓微微出神。能让蒋兰时同季颂危决裂的大矛盾,一定与道心劫有关,不?知季颂危又整出了什么样的幺蛾子,让蒋兰时彻底失望。以二十年前那场清静钞的事来估量,季颂危大约又偷偷憋着点?能影响五域的歪脑筋。她是山海域的无冕之君,这五域四溟都仰赖她设下的青穹屏障依存,她可以置身事外?吗?“原来,”曲砚浓恍然,不?知为何又惘然,“又是多事之秋。”她想起夏枕玉对她的道心劫莫名其妙的关切,这突兀的好意?也带着不?祥的意?味。一重道心劫,困住三个人?。她在知妄宫里待得太久了,久到已忘却尘世?变迁、沧海桑田,不?是她不?变人?世?就不?变,这人?世?唯一不?变的,只有浮沉本身。但凡她还有一点?责任心,但凡她还存有一点?化解道心劫的野望,她就不?该漠然坐视、袖手旁观,可她还有吗?曲砚浓默然,久久不?语。“哎呀,哎呀,”卫芳衡忽然叫起来,既有点?担心,又看热闹不?嫌事大,“飞舟要翻了!”甲板在震动。申少扬用了好几?个呼吸才意?识到这一点?,甲板在剧烈地颤动,让他差点?没站稳——他也分不?清这是力竭还是甲板的问题,又或者两者都有,他握剑的手已发麻,粘腻的血在掌心干涸,险些让他误认作玄衣苔。那都是他的血,风刀给他留下了无数细小的伤口,玄衣苔更?扒掉他一层皮,最要命的是肩上那道几?乎见骨的伤,血水和雨水倾泻而下,申少扬已有些头晕目眩了。“噼啪。”风雨里不?出奇的轻响。“嘎吱——”仿佛犹豫般的一声长吟,从舟头到舟尾,漫长得让人?牙酸。申少扬的意?识有些模糊,慢了一拍才意?识到这一声“嘎吱”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猛然回过头——巨大的风刀如有实质,从云顶坠落,斩向?即将四分五裂的飞舟。“飞舟要翻了!弃船!”耳畔是谁在大吼。“轰!”倾天?坠日的一撞,摧枯拉朽的崩裂。申少扬只觉脚下骤然一轻,那艘似乎坚不?可摧、能抵挡金丹妖兽三千里追击的飞舟,在这雷霆万钧的一撞里,无可挽回地崩毁了。他想运起灵气维持在半空中的,可他血流得太多,意?识有些模糊,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已如那艘四分五裂的飞舟一样,沉沉坠入深不?见底的湖水。混乱的余光里,他瞥见在风雨里勉强低飞的祝灵犀和富泱,他们看起来也很狼狈,只是不?像他一样倒霉,没有被风刀击中,也比他藏有更?多底牌,此时仍有余力,望见他坠进湖水,还不?约而同地朝他扔了几?枚符咒和法?宝。可是来不?及了。“咕咚。”申少扬栽进深水。湖水里有更?多的玄衣苔,闻见血味便像是发了狂,不?知究竟都从哪里来,转眼聚来无数群,铺天?盖地,将整片湖水都染红。申少扬模糊的意?识都被吓清醒了。被这望不?见尽头的玄衣苔缠上,十条命也不?够死的,他只是来参加比赛,不?是来送命的!“前辈前辈!”他急得在灵识戒里大叫。卫朝荣在灵识戒里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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