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大家开始各处走动,邻里之间,亲朋好友,都借此机会熟络感情。北平城中的爆竹声一直持续到正月十八,庙会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届时摩肩擦踵,孩子们都聚集到了街上,看杂耍,吃糖豆,脸上具是过年的喜悦。
北平城的各大世家互相间均有往来,谢府门前车马更是络绎不绝,看门老王经常一天要扫好几次台阶,除去污雪,铺上防滑的松粒。
送来的礼物库房已经堆放不下,大夫人就命人开了西园的一间旧屋。老管家带着下人忙里忙外的搬东西,那些包裹着红纸的礼物要等开春后一个月,才能被陆陆续续拆完。
天气逐渐暖和后,苏慕北也不再蜗居于谢府温暖的厢房,随着谢长安去拜访各路名人亲朋,去的最多的还是陆谦诚那里。
苏慕北不知道谢长安何时跟陆谦诚关系这样好了。陆谦诚待自己仍如以前那般,说话也总是带着无可挑剔的笑意。
苏慕北也不再理会他的目的,想着若是日后他让自己还人情,自己不会拒绝,还完之后也算两清了。
陆谦诚面前摊放着许多药草,他拿着个药钵,不时放一些药材进去,细细研磨。
苏慕北从其中一张纸上拿起样东西,放在鼻尖嗅了嗅,问:这是什么?
陆谦诚笑道:钟乳。
苏慕北把那白色的岩石样的东西放下:这黄色的粉末儿吃下去有什么好处?
药钵中的粉末细腻的如一缕青烟,苏慕北闻到股略微刺鼻的味道,并不美好。
谢长安这时进门来,听到她问话笑道:那是五行散,神仙吃的东西,妙不可言。
陆谦诚把最后的药引倒入药钵中。白酒的辛辣钻入鼻孔,苏慕北看着他把那些药泥团成丸子大小,放在油纸上晾干。
陆老爷子的身体可好些了?谢长安问,顺手揽住苏慕北的腰。
陆谦诚点头:上次配的五行散刚吃完,这就又让我送去。看来是很有效。
谢长安笑道:都说了是仙丹,可羽化成仙的。
苏慕北嗅到他身上酒气,眼神露出不满:什么饭局这么短时间,请客的和做客的都不尽兴,你应该多待些时候再回来。
谢长安笑嘻嘻道:没有饭局,南国饭店有人开鉴酒会,可能是逗留的时候身上沾染了酒气。
苏慕北哪里信他。
陆谦诚让人把半成品的药丸放到高处阴干,在旁边的水池里洗了洗手,对谢长安道:今日潘家园开市,咱们过去看看吧。母亲生日快到了,不知能不能淘到好货。
真是个父慈子孝的好楷模。谢长安道,与苏慕北一起朝外走。
谢长安的那辆汽车停在别墅门口,谢长安与苏慕北坐在后面,陆谦诚坐前面,一路说说笑笑,不多时就到了城南的潘家园市场。
时至中午,列肆一片,人群熙攘,摩肩接踵,万千人拥在一个大场子里,有男有女,有中有西。
苏慕北看得蹙眉,不愿意下车:那么多人,我不过去了。
谢长安笑道:就是人多才有意思。连哄带骗地把她拉下来,揽在怀里朝人群里挤。
三六九等天南地北的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似开了锅一般。苏慕北小心着不让周围的人碰到自己,额上渗出层细汗,对谢长安埋怨道:到这里找什么热闹。
这里才有人情味儿。谢长安道。
一个黑不溜秋的人影凑上来,腕子上挂满玻璃项链,手中还捧着两颗人造玛瑙,笑嘻嘻地在谢长安眼前晃。
苏慕北看那仿制品的成色,简直不堪入目,皱起了眉尖。扭头去寻陆谦诚,人头攒动中早不见了他的踪影。
谢长安指着那两溜儿摆开的摊位:别看这里琳琅满目,其实真品一件儿也没有。
苏慕北随他所指看去,商彝周鼎、秦镜汉玉、晋书唐画、宋词明绣,品类之盛,物件之杂,实难一一说清。卖主漫天要价,买主就地还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恍人眼目。
既然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还要来买。苏慕北不解。
谢长安道:从商朝至今,不过三千年,三千年积累下的财富,时光损毁者不计其数,能流传下来的不过寥寥,但古董市场仍能兴盛,只因大家心知肚明,有时候明知道是假的,你当它是真的,它也就成了真。
苏慕北对这番言论无法苟同。谢长安牵着她的手,穿过无数贩卖塑料手镯和仿真象牙的摊子,到了一处店铺,门楣上书隶古斋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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