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孤赡老皆在其中……百姓言‘离乱人不及太平犬’,只要打仗就有受不完的苦,服不尽的役,亩取四升固然很低
,但只要这仗打不完,受苦的永远是百姓啊!”
曹操并不否认他所言,却道:“并非老夫给百姓点儿实惠就洋洋自夸,这世道便是如此。宁要短痛不要长痛,我东征西讨还不是为了早日安定天下?诚如你所言,亩取四升即便不算什么大恩大德,总比横征暴敛要好的多,再者三十税一乃本朝旧制,自桓、灵以来动乱繁多,实际税收早已在两三成以上,豪族租税甚至有对半分的,我现在提到二十税一也不算盘剥,比昔日袁绍、刘表之制可算厚道多了。”
袁涣心道,这便是孟子所言“五十步笑百步”。却不敢把话说得太难听,略一思索转而问:“丞相以为亩取四升,利益何人所得?”
“自然是让利于民。”
“非也,乃为豪绅所获。”
“何出此言?”曹操见他处处与自己唱反调,甚是诧异。
“属下细细讲来,丞相便知。”袁涣掰开揉碎解释道,“战乱以来灾祸肆虐民田荒废,耕农自存者不过少数,大半依附乡里豪族。一者豪族有私人部曲可保性命无伤,二来也是土地兼并迫不得已。丞相您降低田赋,豪族受其恩惠亩税四升,但他们向佃农索取可就不仅仅是四升了。如今您骤然提升,水涨船高,豪强缴赋多了,自然要向佃农多伸手。这样算来,究竟是黎民得利还是豪绅得利?”
曹操辩解道:“此言差矣,当初老夫明明已核定田亩,抄没袁氏死党分田予民,并限定豪族名下田产不可过制。”
“问题就出在这里。”袁涣抬头凝视着他,“任何科法律条都得靠人去执行吧?”
曹操一愣,似乎明白点儿了:“你是说……官吏执法不严,豪族依然抢夺民田大肆兼并?”
袁涣不是来告状的,当然不敢接这话,却委婉道:“当初严不严的属下不在冀州并不清楚,可莫忘了现在又过了六七年,恐怕形势已跟当初不一样了吧?袁氏的豪强是减了不少,不过咱们曹营中……”话说一半袁涣戛然而止,却转而慷慨道,“崇实效,去虚文,饬吏治,厚民生,此乃为政万古不变之要!”
曹操渐渐醒悟了——土地兼并这种事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住的,也绝非一时做好就能永远做好的。平定河北已经六七年了,曹营新贵们也在不断扩充家财,新豪族产生了,旧豪族也度过了蛰伏期,兼并势头有增无减。虽说制度上有限制兼并这一条,天长日久就松懈了,他自己都不敢从根本上撼动豪族,何况那些治理地方的小吏?地主兼并增加田赋,苏伯那样的佃农要反;而曹氏亲信又比一般地主有特权,田银那等没关系的地主也不满意。曹操不寒而栗,就在他捧着自己的善政沾沾自喜之时,冀州早就在无声无息中变成另一番模样了。
“为何没人告诉我?”曹操愤然问了一声,继而又觉这话问得太可笑——身边的人都是既得利益者,谁会自找麻烦?似袁涣这等无私之人倒是曾经反映过曹洪、刘勋、郭嘉等人子弟纵横不法,结果不都被自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吗?他沉默片刻,森然道:“明日传我教令,赦免输作左校的长社县令杨沛,召他到邺城来。”
袁涣与董昭对视一眼——要用酷吏这剂猛药了。
曹操眯缝着眼睛道:“豪强之事你不必操心了,老夫我来办,可最近屯田也出了不少问题,最严重的是屯户逃田。尤其淮南新招募的屯民,据说已逃了小一半,这又该如何治理?”
袁涣一改方才严厉的口气,悲天悯人道:“百姓安土重迁,不可猝变,易以顺行难以逆动。屯田制已推行多年,仓廪丰实军粮无缺。若依在下之见,也不必强迫屯民了。无家无业的就留下,想回乡的就叫他们去吧,顺从民意也是大德啊。”
曹操治下屯民基本上有四种:一是规定范围,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不管愿不愿意都视为屯民;二是早年收编的黄巾义军及其儿孙子弟;三是战乱中的流民;四是从与敌接壤之地强制迁徙的百姓。屯民虽然不服徭役,但都是军事管制,缴税又高,所以百姓都不愿意当屯民。当初是天下战乱没办法,能活命就不错了,如今北方渐渐步入安定,与自耕农、佃农一比,屯田俨然快成暴政了,但凡能自谋出路,谁还愿意干这个?而随着局势的变化,曹操也不再为粮食发愁了,搞屯田不过是方便养兵戍边,初衷已经变了,也没必要丁丁卯卯那么严格。
“就照你说的办吧。”曹操不免伤怀,“时事更易永不停息,看来老夫也该换换新脑筋了。你是治理民生的行家,遇事多替我分分忧,以后在府里做事,有不当之处及早告诉我。”
“诺。”袁涣起身,“那属下先行告退了。”他知道董昭必有机密之事,故而说完就走不多寒暄。
袁涣一去气氛立时沉寂下来,曹操并不瞅董昭一眼,而是斜倚在榻上,才捶着膝头哀怨道:“《尚书》有云‘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可其中难处又有谁知?老夫听你的话,当了这肩挑天下的丞相,自此便无一日安生,里里外外操不完的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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