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温贵妃一行继续往前走去。觉禅贵人看那些太监摆弄肩舆,似乎还想修一修,便和香荷到近处的阴凉地等候。才坐下不久,见一队侍卫过来。为首的人她认得,只是多年没说过话了,从前时常和容若在一起,觉禅氏也喊他一声“曹哥哥”。
曹寅独自过来,恭敬地说:“臣已经派属下去另接一乘肩舆,贵人稍等。”
觉禅氏看着曹寅,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仿佛在暗示什么,略略瞟向了身边的香荷。觉禅氏渐渐会意,可她矛盾着要不要听曹寅说什么。就这会儿工夫,曹寅主动说:“瞧见肩舆上留了一把扇子,姑娘何不去取来给贵人扇风驱热。”
香荷简单,忙答应下跑去那边。而她一走,曹寅匆匆向四周望了望,背过肩舆那边的人,迅疾将一封信塞给觉禅氏,轻声道:“贵人放心,肩舆的事也是臣安排的,就想在这里等一等您,不会节外生枝,您回去后看信便知道。”
觉禅氏捏着信不知所措,眼看着香荷就要回来了,唯有卷起来匆匆塞入衣袖。而不等她问,曹寅已先回答:“是容若的信,前日他在臣的家中宿醉,醒后让臣帮这个忙。”
觉禅氏想问容若怎么了,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香荷就折回来,给她打着扇子说:“那个肩舆怕是修不好了,主子,咱们且要等会儿。”
“知道了。”觉禅氏轻轻应一声,不自觉地抿紧了藏了信笺的袖口。曹寅则躬身道:“臣还要去别处查看关防,贵人稍等片刻,新的肩舆很快会送过来。”
觉禅氏点了点头,目光悠悠落在别处,曹寅如何离开的她并没有看到。不多久,新的肩舆送来,一行人匆匆赶回咸福宫。进门她就对香荷说:“我大概是中暑了,头晕恶心,你去回贵妃娘娘,说我回去歇着了。”
香荷赶紧让其他小宫女搀扶主子回去,自己去回了温贵妃。再回来瞧见主子歪在炕上,便拿了一丸人丹给她吃下。本要拿扇子替她扇风,觉禅氏摆手:“扇风更觉得头晕,你们歇着去吧,我静着歇会儿就好。”
香荷知道她家主子喜静,见她气色尚好,便纷纷退下。觉禅氏一人静静待了会儿,听见外头再没有动静,也确定温贵妃不会跑来,才悄悄拿出收在袖口里的信。
展开信纸,足足三页厚的信,熟悉的字迹绝对是出自容若之手。可正如曹寅所说,他似乎是醉后所写,笔画间少了往日沉稳,更多了些浮躁焦虑的气息。一字一句都是说他这些年大江南北的见闻,看似平平无常的一封信,可越往后看,觉禅氏的脸色越差。眼泪聚集在眼眶之中,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香荷再进来时,是闻到了屋子里的烟火气息。瞧见她家主子正呆呆地看着香炉,那炉子里焚烧的是驱蚊的香,本不该是这股味道。香荷凑近了瞧,那满满的灰烬似乎是烧了什么纸,她不安地问了一声。觉禅氏轻声应:“昨晚写的几首诗,怕流传出去惹祸,就给烧了,放在心里便好。”
香荷便着手收拾,她若无其事地端着香炉要让小宫女来清理,却不知自家主子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她看。等她再折回来时,还嘀咕着:“听说皇上就爱吟诗作对,唉……”
类似的话,香荷几乎隔几天就会说,她至今盼望着觉禅贵人能重新得到圣宠,可是遇上个心如死灰的主子,也是她白操心的。
“我累了。”觉禅氏缓缓起身坐到床上去,大白天的放下了纱帐也不嫌热。香荷见她这样,以为是真的不舒服,问了要不要请太医,最后还是一个人退出来,到门前与其他姐妹叹气说:“等夏天一过,时间就更快,眼瞧着又是一年。”
时间本是世上最公平的存在,可又因人而异。香荷这般觉得光阴似箭,也会有人觉得度日如年。如今永和宫里的日子就很不好过,德妃除了宫女们喂食喂药还会动一动嘴皮子外,几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布贵人天天来照顾她跟她说话,可谁都无法打动她。甚至连太医都让看了,只说德妃除了进食少身子虚弱一些,没有什么病症。这样痴痴呆呆,还是心病所致。
皇帝来过几回,可每次走到寝殿外头就停下,常常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然后转身就走。仅仅会吩咐宫女太监,要好好照顾德妃。环春她们多希望皇帝能进去看看主子,可谁也不敢出口劝。光是看皇帝那样站着发呆,就晓得他心里比谁都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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