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爷爷,你在说什么?女童诧异地问。
公孙延:
你们可念过书?
书是什么?
他就不该问。
先前那大胆的孩子缩了缩脖子,小声道:瞎子爷爷,书是吃的吗?
童言无忌,却也道尽了底层百姓的困窘。
公孙延沉默半晌,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的严厉化为一丝索然与怜悯。
他缓声道:书,不能立时填饱肚子,却能教尔等明事理,辨是非,日后安身立命,不至浑噩一生。
也罢,老夫今日便教你们几字。
公孙延招了招手,将几个孩子都招到了近前。几个孩子也不认生,大概这个瞎子爷爷面容太慈祥了,就像他们的爷爷一样。
公孙延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口授蒙学《急就篇》中的字句:急就奇觚与众异,罗列诸物名姓字。
孩子们初时懵懂,但听着老者清晰顿挫的念诵,眼中渐渐有了光。公孙延虽目不能视,然学识渊博,讲解亦是生动有趣。不过半个时辰,几个孩子已能磕磕绊绊地跟着背诵几句。
望着他们努力记忆的模样,听着他们稚嫩却认真的读书声,公孙延干瘪的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这一点拨,或许便如一粒种子,落入这些孩子的心田,将来总有一日会生根发芽,改变他们原本黯淡的命运。
一股暖流在他心中漾开,是为人师者独有的欣慰与满足。他受用无比。
晨课暂毕,孩子们得了空便要一哄而散,各自玩耍去。
公孙延轻咳一声,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夫子的威严,却也添了些许温和:老夫今日授尔等识字,分文未取,尔等既得了学问,当如何?
那先前最大胆的孩子眨巴着眼睛,小脑袋瓜飞快地转了转,似乎在努力理解这番话的深意。
谢谢瞎子爷爷,瞎子爷爷再见。他礼貌地说。
公孙延:
任重而道远矣。
公孙延独坐片刻,他忽而想起一事,遂自语道:今日精神尚可,也该去探望康成师弟了。
计程!计程!
唤了两声,忙完活计的三弟子迅速奔了进来。
师父可是要饮水?周算递上白水。
非也,公孙延在明瑜的搀扶在站了起来,眼神锐利,引我去见郑康成。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措。福安客栈远在数里之外,倘若真引了师父前去,他们先前的搪塞定然会败露无疑。
明瑜眉头紧锁,嘴唇动了动,无声地问身旁的周算:师父执意要去寻郑师叔,这可如何是好?万一。
闵宁本就心虚,此刻更是急得额头渗汗,眼看就要跪下来磕头认错。
周算却从容道:师父,我这便引你去见郑师叔。
公孙延嗯了一声,由周算搀扶着,另二人提心吊胆地跟在后头。
不多时,周算将公孙延引至一处寂静院落的高墙之外,煞有其事地上前,对着那紧闭的院门咚咚咚敲了几下,侧耳倾听片刻,方才转身,一脸为难地回到公孙延面前:师父,弟子方才叩门询问,郑师叔说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让改日再来。
公孙延闻言,本就严肃的脸庞霎时笼罩上一层怒意,白眉倒竖:岂有此理!郑康成他竟敢如此怠慢于我!避而不见?好,好一个身体不适!
他气得手中竹杖重重顿地,他以为装病,老夫便奈何他不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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