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故作沉吟,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击,似在盘算兵力,片刻之后,她抬起头,目光坚定,缓缓伸出三根修长的手指,语气斩钉截铁:一万精兵!粮草辎重,我梁国早已暗中备下,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即刻开拔!
中使:妙极!
有此上万精兵,由谢府君这等人物统率,只要进了雒阳,定能将何进那屠户及其党羽一举荡平。
只是谢乔话锋一转,眉头微蹙,点兵调将,整合大军,需召集各地戍卒,查验兵甲,配发糧秣,非一日之功能够完成,还需数日筹备。中使可先回京禀报太后与宫中诸位贵人,请他们务必稳住心神,设法周旋,我随后便至,断不食言!
中使听闻有三万精兵作为强援,已是喜出望外,至于数日的筹备时间,在他看来亦是合情合理,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府君高义!有此强援,何愁大事不成!咱家这便回去复命!恭候府君大驾光临!
看着中使千恩万谢、连滚帶爬离去的背影,谢乔脸上的怒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思。一万精兵?她梁国如今能战之兵,满打满算也就此数,岂能轻易投入雒阳那吃人的漩涡。
半月后,那中使如期而至,再度前来催促,却被府吏告知,谢府君连日操劳国事,又为入京勤王之事殚精竭虑,寝食难安,心力交瘁之下,不慎病倒了,如今卧床不起,实难会客。
中使心急如焚,如遭雷击,在府外哭求,捶胸顿足,哭天抢地,言辞恳切,非要亲见谢乔一面才肯罢休。
无奈之下,府吏只得将他引入谢乔卧房。
门尚未入,便有侍女自内迎出,悄声细语:中贵人,我家府君昨夜咳喘不止,折腾了大半宿,此刻方才略略安稳些,万望进去后,莫要高声惊扰了府君静养。
那中使连日奔波,早已心力交瘁,闻言只不耐地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吾省得,前头帶路。
侍女这才轻轻推开一扇门,一股浓重的药气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姜味儿扑面而来。房内光线黯淡,厚重的帷幔垂落,只在角落里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豆大的火苗轻轻晃动。
中使眯了眯眼,方才看清榻上之人。
只见谢乔面色蜡
黄(这自然是提前命侍女取了些灶房常用的姜黄细末,以少量清水在粗瓷碗中调和均匀,再用指尖蘸取,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脸上、颈间,务求肤色憔悴而不显刻意),嘴唇干裂起皮,不见半分血色,正虚弱地倚在引枕上,身上严严实实盖着几层厚厚的锦被,额上还敷着一块用凉井水浸湿又拧干的白麻布巾。
听闻脚步声,她眼睫微颤,似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撑开一条缝,声音沙哑得仿佛被砂纸磨过一般:咳咳咳是是何人来了?
中使三步并作两步抢到榻前,见她这般模样,先前满腔的焦躁与催促顿时化为惊愕与担忧:哎呀!谢府君!这是怎么了?怎的病成了这般光景!
谢乔似是认出了他,想挣扎着欠身,却只动了动肩膀便无力地垂下,气息微弱,断断续续道:是中贵人啊咳咳恕乔病体沉重未能远迎咳咳咳
话未说完,便是一阵剧烈而深沉的咳嗽,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一般,她瘦削的肩头不住耸动,看得人心惊肉跳。
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劝慰:府君慢些,莫动了气。
中使凑近了些,借着昏暗的光线细细打量,只见谢乔双目无神,眼下乌青一片,呼吸浅促,全无往日那般顾盼神飞的英气,心中不由信了七八分,焦急道:谢府君这病容瞧着可不轻啊!这可如何是好!宫中已是危如累卵,何进那屠户他他
他急得直跺脚,话也说不囫囵。
侍女端上杯子,谢乔艰难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艰难:中贵人不必忧心,我这是军中落下的病根咳咳此次许是积劳成疾病势来得凶猛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理事了咳咳咳她喘息着,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歉疚,点兵发兵之事,不得不暂缓,还请中贵人代我与宫中诸位告罪。
暂缓?!中使闻言,如遭雷击,失声道:哎呀我的谢府君!此事如何能缓得!何进那厮磨刀霍霍,宫中人人自危,朝不保夕,就盼着您的万许精兵如天降神兵一般去解围啊!府君这一病这可如何是好啊!他急得团团转,看着谢乔那随时都可能咽气的模样,一颗心直往下沉。
谢乔眼中似有水光一闪,不知是病痛还是急切,她伸出枯瘦的手,微微抬了抬,又无力地垂下,声音愈发虚弱:中贵人咳你且放心我虽病体沉珂但勤王之心未敢稍忘咳咳待待我这身子稍有好转哪怕咳只剩一口气也定当即刻启程绝绝不耽搁咳咳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她整个人几乎蜷缩起来,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中使见她病到这般田地,说话间气息都接不上,那張脸蜡黄得没有一丝人气,不似作伪,心中虽是焦急万分,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真将一个垂危的病人从榻上拖起来逼赴战场。他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失望与无力:唉!府君府君都病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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