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结束,我们马上就能走。你先自己玩会儿,我这边忙完就来陪你唠嗑。】
贺拂耽点点头。
但幽深海底一片死寂,他不知道自己该玩点什么。
他下意识从乾坤囊中拿出那块碎裂的石碑,拼凑这块石碑是这段时间他最常做的事情。明知不会有结果,却也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他索性借着夜明珠的亮光继续拼起来。
碑文已经拼了大半,通篇都是对这位阎王爷的溢美之词。贺拂耽对照古籍慢慢辨认那些字句,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不自觉地拧眉。
碑文很多字迹都模糊不清,需要观看者连蒙带猜,尤其最后这句,头尾都被掐去,只剩中间几个字尚存。
“……十殿阎王第六殿诛心狱……卞城王毕……”
“毕”后面的字散落在一堆粉碎的沙粒中,拼不出原形。
贺拂耽心中怦怦直跳,翻阅手中古籍,想要找出有关这位卞城王的记载。
幽冥界陷落数千万年,连古籍记载都失传许多,他一本一本翻看着,在看到某页的时候终于停下——
十殿阎罗第六殿卞城王,司十六诛心小地狱及枉死城。
姓毕,名元宾。
毕元宾。
毕渊冰。
似是而非的巧合让贺拂耽有一瞬间头痛欲裂,宛如钢锯摩擦而过。
像有无数人在他耳边争吵,无数道声音交汇在一起。辨不清楚的画面从脑海中飞速闪过,快得让人分不清是记忆还是梦魇。
卡在界壁之中数万年已成腐朽的阎罗殿。
满是血液与火焰却又眨眼间变作佛堂的莲月空。
玄度宗、望舒宫、飞廉神庙。
位于这些不同的宫殿神庙中不同的人们在说着:
“一个傀儡,也配与我堂堂魔尊相提并论?滚回你该回的地方!”
“偃师常以木头死物制成傀儡后,再注入将死之人未散的神魂。再以尸身血液绘成封印,便可封锁前世记忆。”
“混沌源炁带我回到了地府。”
“我算你前世是一根木头。”
“凡有所相,皆为虚妄。耳听为虚,眼见不实。阿拂又何必在意眼前究竟是高山流水还是百鬼夜行?”
越来越多的声音纷杂响起,陈述、质疑、哭诉、抑或彼此咒骂,语速越来越快,直到化作尖利的耳鸣。
到最后一切声音和画面都彻底消失,贺拂耽重新回到一片冰凉黑暗的海水中。
一片死寂中,有人在耳边温和地开口:
“莲月空高悬于天,因此战战兢兢……”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贺拂耽猛地睁眼。
他抬手摸了下耳垂。
那里有一粒朱砂痣,红得刺眼,却是无比平整的,指尖摸不出它的存在。
贺拂耽怔怔凝望着鱼尾之下的归墟,心绪杂乱之中,他突然拔出身旁插在岩缝中的鱼骨刀。
一只手握住刀柄,另一只手则攥住刀刃,然后稍稍用力一抹。
鱼骨刀重新插进海底砂石中,用了几分力气,因此刀刃插得很深,能听见岩石与利器摩擦的古怪声音。
贺拂耽迟疑片刻,还是张开掌心。
有一瞬间他不敢睁眼去看手心处的伤口究竟是血液还是别的什么,但那一瞬间的怯懦来去如风,他清楚地看见了答案。
是木屑。
刚从伤口中涌出,就被水流带走,细小的木质粉末在夜明珠下打着旋,很缓慢地离开主人的视线,渐渐沉入归墟。
没有哪一位偃师高明到能使出把全天下所有人、包括傀儡自己都瞒过的幻术,天道不会允许这样的法术存在。
除非天道就是这位偃师。
他不是贺拂耽。
他是这个位面某个人的死魂。
他前世的尸体或许已经腐烂,或许正沉睡在某处。
心绪不宁已经到了极为严重的程度,即使系统的数据面板已经被缩到最小,警报声还是将忙碌中系统惊动。
它刚上线,看见眼前一切,刚要出口的问话就立即咽了回去。片刻后才关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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