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明裕的书房,小小少年迎着风,面颊感受到些许凉意。他目光幽怨,当即朝北方望去。他来京城不过短短几个月,很快便适应了此地温暖的气候。由奢入俭难,若要叫他再回北地,他定是难以忍受北方的苦寒。
原想着来了皇宫,能同宝珠近一些,可天不尽人意,他来,她走,两人分道扬镳,他心中徒然生出无限悲凉。自从入了京之后,两人竟只见过两三回。
比起京城的凉爽,眼下的他,开始思念那股寒意。君子有别,男女三岁不同席,七岁不同榻。[3]
可他同宝珠,均没有七岁。
无数个日夜的相伴,叫他如何割舍?
他心中担忧宝珠的身子,除此之外,他委实苦闷。早前他派了男嬷嬷去查宝珠的过往,势必要查出宝珠的身世。孰料,还真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1]摘自钱锺书《围城》
[2]摘自刘向《触龙说赵太后》
[3]摘自戴圣《礼记·内则》
不愿做兄妹
他猜的没错, 宝珠没有撒谎。抱养宝珠的那户人家,的确住在他们当年鬼打墙的那座山。
而男嬷嬷心细如发,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 猎户的婆娘如实相告, 将当年抱养宝珠时的点点滴滴都交代了出来。
若非宝珠追着那位瑶池仙子唤娘亲, 他也不会生出那个大胆的猜想。
他从飞花口中得知, 兰姝是生产过的。而她当年小产的那个胎儿,旁人都说是个死胎, 怪就怪在替她接生的稳婆没过多久摔下悬崖, 一命呜呼,尸骨无存。
时间对不上, 宝珠的出生时间要晚于兰姝的小产,按理说,她俩本不该是母女。可怀疑的种子已在脑海中生根发芽, 他亲自同段之去了一回, 总算从那养母嘴里得知, 宝珠幼时长得快,如此他便给此事下了定论。
一个连兔子肉都没得吃的小孩,她哪里会比旁人长得还要快些?
无怪乎太极殿的那位会将孤女岑宝珠册封为永乐公主。
永乐永乐,天下永乐。
世人皆知他皇爷爷为情疯魔,不是炼丹就是寻仙, 势要寻到他祖母的那缕香魂。
而当他父王踏入京城之后,他皇爷爷既不疯也不闹, 只同以往那样,当个甩手掌柜,将监国的任务交给他父王。
兴许旁人只当是他父王众望所归,他却觉得实不尽然。
尤其是前几日他同皇叔去叩拜皇爷爷之时, 他的身形消瘦,发间银丝只用一根木簪子挽起,远远瞧过去,他只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头。可他的眼神却极其锐利,龙颜威严,他忙俯首称臣,屏气凝神,不敢与他对视。
他想,那一缕香魂,或许当真被他寻到了。
除却飞花之后,最清楚他父王往事的人莫过于府上的萧管家。
瑶池仙子与玉面郎君生的小团子冰肌玉骨,他合该想到的,宝珠玉雪可爱,怎会是普通人家的小姑娘?
自他猜出小团子的身世之后,他愁眉苦目,心中的苦闷如浪潮般吞噬他的理智。
倘若小团子当真是他父王的孩子,那他和她……
“哥哥,哥哥,你听说了吗?”
明霞喜欢穿一身淡紫色的衣裳,宝石发饰,东珠流苏,身为昭王府唯一的小郡主,她从头到脚,通身气派。
“阿霞,有事吗?”明鹜兀自叹了口气,他不愿同宝珠做兄妹。
往年他误打误撞,时常以己身,遮住宝珠注视他父王的目光,可如今他们一家三口都在北境,深居皇宫的他自是操控不了半点。
“哥哥,岑宝珠她太过分了,她怎么可以撇下我们一走了之?”
明鹜原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玩的,不想却是跟他来告状的。
“哥哥,你也觉得她不好,对不对?张梦瑶也不喜欢她,哼,除了霞儿,谁还会和她玩,她怎么可以丢下我们!”
明霞越想越气,一边跺脚,一边拾起桌上的白玉盏扔去地上,响声清脆,玉盏顿时四分五裂,底下的人跪倒一片。
“阿霞,不可无礼。”明鹜板着小脸训她。
昭王的女儿,谁敢糊弄她?不仅做奴才的纵着她,就是他们的父母,亦是将明霞当成了宝贝疙瘩。
“哥哥,难道你不想岑宝珠吗?亏她还说喜欢你,哼,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明霞转念一想,“父王除外。”
桑拾欢的娘亲是宫里的滢望姑姑,而她也没想到,她的书箱里面会装有她娘亲写的话本子。
话本常常讲述令人唏嘘的男欢女爱,女之耽兮,不可说也。[1]他们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明霞睨他一眼,她雄赳赳地过来,又嘟着小嘴,趾高气扬从他的寝宫迈了出去。
他捉摸不透明霞的心思,嘴里反复咀嚼她的那声喜欢。
喜欢吗?宝珠喜欢他吗?
被他俩兄妹念叨许久,千里之外的宝珠适时地打了个喷嚏,“阿秋。”
“珠儿,
精彩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