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新来,人又年轻,不谙庶务,让他们看紧点县里的事。
他们也不傻,两人在刺史府装了三天的孙子,就是不接鲁刺史的话。
不是他们愚蠢看不懂刺史的意思,而是渐渐品出这其中的味儿不对来了。一个寻常的年轻县令,用得着刺史这么费心吗?既然鲁刺史拿祝县令也没办法,还要他们冲锋陷阵,可见祝县令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县丞与主簿警觉了起来。祝县令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眼看也不是什么善茬,就这么投了鲁刺史,就为了与县令唱对台戏?鲁刺史不给点实在的,县丞与主簿也是不想为鲁刺史扛这个雷的。
一个刺史是不可能盯着福禄县不放的,可是一个县令,他就只有一个县,也就只好问他们这些下属身上要排场,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两人死扛着从刺史府出来,现在只想给自己磕头——咱可真是太明智了!
这个新县令是真的狗!
“这也太奸诈了!两个都奸猾似鬼!”主簿对县丞说。
县丞道:“刺史大人也没许咱们什么,福禄县真出了什么事儿,县令大人逃不了干系,你我一个县丞一个主簿,能逃得了?县令有京中的贵人撑腰,咱们可没有!还好,咱们并没有对刺史大人交实底,也没有与这位县令大人作对。”
两人从州城回到了县里就兜头挨了一闷棒,却又很快找准了自己的路——先看看。
他们两人又密议了一阵儿,主簿道:“瞧见了没?”
县丞笑道:“是呢。”
两个老鬼在这福禄县里呆了快十年了,很快就看出了问题之所在——祝缨在外面巡了一旬的时间,调解了无数的纠纷,却全都是些鸡毛蒜皮。阖县十三乡,走了三分之一了,一桩大案都没有?哄鬼呢?
可见县中“百姓”也是持着观望的态度的。
主簿道:“让他们俩闹去,同归于尽最好,把好好一个福禄县留下来,我们自在快活。”
你们神仙打架,干我县丞、主簿何事?
祝县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还比鲁刺史年轻!成,你们对着干吧!
县丞道:“你怎么这么鲁莽了?什么叫同归于尽?朝廷能不再派人来吗?”
主簿道:“老兄,既然都是上司,咱们操的什么心呢?且看他们的笑话去!”
县丞道:“咱们从今往后,少说话!”
“那就看着了?”
“县令要是懂事儿就帮帮县令。有的是旁人比咱们着急!县令要干什么事儿,不也得从县里开始吗?总要用到咱们的。刺史往咱们县又来过几回呢?”
两人商议好了,就抱着手等着看祝缨下一步会怎么办。
…………—
孰料祝缨接下来换了一班衙役,依旧是往十里八乡的巡视,并不找他们的麻烦。
一路下来成功地让整个福禄县知道了有她这么一个县令在,且县令还乐意管事。祝缨自己也知道了一些之前纸上并没有写的东西。
福禄县是个有趣的地方,它的辖区有着非常灵活的范围。账面上的十三乡,是县衙该管的,事实上它于十三乡外尚有一大片比这十三乡加起来还要大的面积,也笼统算进十三乡里,实际上县里根本管不着这里。这里是无数獠人世代的居所。“无数”并不是个约数,而是非常写实的,因为獠人已经很久不向朝廷报数了。
居住在这里的獠人又不算是归属福禄县的,人家在隔壁县、隔壁府、隔壁州甚至没画进舆图的地方还有势力。
祝缨也不着急,一路鸡毛蒜皮地过去。又将县中大族、各乡大户的情况也做了个粗略的了解,修正了一下之前的认知,对治理福禄县有了更具体的规划。
祝大、张仙姑则渐渐地表现出些许不适。
县城必是一县比较宜居之所在,两人自从到了县衙住得还算舒服。第一班巡视的时候,祝缨走得并不算远,他们只是吃住不如先前,心情还不错。第二班巡视的时候,两走得远了些,那里有深山密林,瘴气毒虫,人就开始出现病痛了。
第二班巡视,上了年纪的两人身体开始不舒服。幸亏带了个花姐给把脉,又配了些散剂煎了吃,两的渐身刺痒,肠胃有些不适,勉强撑住了。
第三班要走的地方更远,祝缨不敢大意,将他们留在了县衙。张仙姑很担心祝缨:“那你可怎么办呢?”
祝缨道:“没事儿,我自己心里有数,就十天嘛!大姐也留下来陪你们,等我,十天之后一准儿回来。”
张仙姑没奈何,只能担心地送祝缨走,又恨自己身子骨不争气,竟不能陪女儿。叫她更生气的是,回到县衙之后,她身上的小红疹子、上吐下泻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花姐就断定张仙姑是水土不服,不宜往乡下再走。祝大还想跟女儿出巡,花姐给他把了一把脉,道:“干爹,你也还是留下的好。”
花姐自己身体还撑得住,自告奋勇地要跟祝缨同行。巡察全县的事情是不能耽搁的,祝大和张仙姑都发誓:“一定在衙里好好的修养。”祝缨才带着花姐第三次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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